團霧氤氲,淅淅瀝瀝的雨水似珠簾順着屋檐流下。程珏将傘面的雨水抖落,将其恢複如初收在傘袋。
姚雙看着被雨水浸濕的鞋襪,心中不免煩悶,“要是知道她這什麼展在山裡,打死我也不來,更何況還下着雨,今天也太倒黴了。”
不大的展館背靠有龍山而建,與山腰的一處天然山洞融為一體。展館上寬下窄,屋頂呈自然下滑的流線型,既引水下流又形成一種自然的美感。
“沒事,我帶了備用的鞋套和襪子,一會你去衛生間換上。”程珏打量着展館整體構造,“話說,你有沒有覺得這整個像一朵大蘑菇。”
兩人推門而入,意料之外,館裡的人不算少,來來往往不乏社會名流、當紅藝術家一類。而整個展館中心最醒目的位置赫然擺放着一隻放在透明展示櫃的毛絨蘑菇擺件。
“那是……”姚雙睜大了眼睛,眼神中帶着幾分疑惑和不可置信。
程珏同樣震驚,接上了她的話,“那是你做的。”
展區呈環狀,牆上鑲嵌着一幅幅畫作,都是由鮮活的植物填補不同的色塊。展區中的各個小展示櫃放置的是尋常難以見到的奇珍植物,再加以藝術性的造型,讓人歎為觀止。
“展館的主人似乎格外喜歡蘑菇,每樣展品都或多或少帶着蘑菇的元素。”程珏既覺得驚喜又不可思議。
“這是真的嗎?”姚雙不禁想用手去觸碰畫作中的一朵小小的微黃色矮粗蘑菇。
“那是鬼筆鵝膏,僅30毫克就足以緻人于死地。”清甜的女聲話音剛落,姚雙迅速縮回了自己的手。程珏緊跟在姚雙身邊,将她的手輕輕握住。
女生圍了條厚重的披肩,脖子及以下都包裹得密不透風,笑起來臉頰兩旁一邊一個小梨渦,是之前藝術市集上買挂件的人。
“你好,我是蘇艾,這場展覽的主辦人。”蘇艾雙眼含笑,眼神落在那雙相握的手時瞬間變得冷漠,甚至有些厭棄。“我記得我隻邀請了你,姚雙。這位是?”
“程珏,我的朋友,她有邀請函的。”
“既如此,便好好欣賞吧,壓軸的展品馬上要展出了,你一定會喜歡的。”
展館的最深處,是一間全透明的溫室。随着黑色的帷幕徐徐拉開,一幅極具沖撞力的畫面映入眼簾,所有人都安靜了,有的是在害怕,有的是在好奇,更多的是贊歎。
不同品種、不同大小、不同色彩的蘑菇繁茂盎然生長在一具人體之上,似乎掙脫血肉開出一朵朵有毒的花。腐敗的身體已露出半具骨骼,雪白的骨頭在團簇的絢爛中反倒顯得刺目。
“這也太逼真了吧!像真的人一樣!”
衆人議論紛紛,從未見過如此壯觀詭谲的場景。
看着姚雙驚詫的神情,蘇艾很是滿意,在一旁解釋道:“這幅作品叫做《向死而生》,是不是很美,這是我特意為你準備的,沒有你,就沒有它的誕生。”
“這……不會真的是人的屍體吧?”有個臃腫的胖子貼近了玻璃仔細觀察一番,驚恐地後退了幾步。
“可是……你們看那好像是心髒,還在跳動!”
“屍體”的頭緩緩轉了過來,“她”的臉上、耳鼻口也長滿了蘑菇,隻留出一雙眼睛,悲怆的眼神直勾勾的看向蘇艾,流下兩行眼淚。衆人大驚失色,有的人甚至尖叫出聲,大家都不約而同的後退,誰也不敢再靠近。
姚雙驚出一身冷汗,繼而面色恢複如常,鎮定地說,“你我不過兩面之緣,和我有什麼關系?”
蘇艾沒有回答,而是走到溫室的最前面,微笑地示意姚雙跟上。程珏也察覺不對,加快了腳步走到了姚雙的身前。
“還差最後一步,它就完成了。”
蘇艾癡癡地看着那副殘破的□□,隻聽見“吥”的一聲,一株樸素的白蘑菇破心髒而出,殷紅的鮮血順着傘蓋滴落,“她”眼神裡僅有的一點光亮消失了。
“在古代有個叫張念的女子,她的丈夫被人殺害。她意外救下公主,而公主卻愛上了她。她向公主要了可以起死回生的三色花複活了丈夫,可是丈夫卻替她嫁給了公主一去不返,她日複一日的等待,最後化作一朵白蘑菇。”
蘇艾面色潮紅,癡情地望着姚雙,緩緩伸出手想撫上她的面龐,“你願意做我的白蘑菇,抛棄忘恩負義的丈夫嗎?”
程珏抓住那隻僭越的胳膊,甩到一邊,拉着姚雙逃離這個瘋子。
“我說你可以走了嗎?”蘇艾的聲調陡然增大,迎來一衆異樣的目光。
廣播裡開始播送:今日展出到此結束,請各位來賓有序離場。
人們幾乎是四散而逃的狀态,不過幾分鐘整個展館幾近清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