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謝言之緊了緊身側的手,翁然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忽地咧嘴一笑:“這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我在這裡還需跟你回禀?”
上官玥璃眉頭擰得更緊,她不知道是想起什麼,眸光往響前往不遠處的大将軍府時,眼神瞬間變得清冷不少。
“鄭渾,今日是謝家人的頭七,你若要胡鬧便去遠些!”
謝言之呼吸發急,心髒跟着用力一收,似疼得厲害。
“謝家的事其他人都避之不及,你還來這裡?你是要祭奠他們還是來落井下石?就不怕被有心人看見,參景王一個管教不嚴之罪?”
上官玥璃忽地嗤笑:“你覺得我會怕嗎?”
謝言之微微皺眉,身側的手指尖捏緊。
上官玥璃道:“謝家雖然是被皇爺爺下旨抄家,但謝家三郎曾經與我定親是不争的事實,如今他雖然已故,但我作為未亡人前來祭奠本就是合情合理,更何況……”上官玥璃說着,忽地擡頭看着這漫天飛雪:“若要參我父王,誰輸誰赢都不一定。”
這話聽來,卻猶如利刺紮得謝言之心口疼痛。
謝家人一死,便是六月飛雪。
說沒有冤屈誰會相信。
一旦民怨四起,皇帝承受不住下旨重查,到時候這景王府在百姓心中的分量,會得到一個升華的高度。
倏忽的,謝言之很想問上官月璃一句:你我之間究竟剩下多少情誼,又混有多少算計?
可這話在他喉嚨裡打了幾個來回,他都問不出來。
一來是因為他如今的身份,二來……謝言之也不想自欺欺人了。
隻是一想到自己謝家一門,便是連死都能成為權利鬥争的籌碼,謝言之就隻感覺到可笑。
最是無情帝王家。
他怎麼就忘了這句話?
即便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在皇權面前,委實連棵蔥都算不上。
扯了扯嘴角,謝言之朝着上官玥璃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郡主情深義重,實在可貴,我在這裡祝郡主早日得償所願,嫁得如意郎君。”
上官玥璃心裡一急,莫名地有些發慌,她再擡眼時,外頭的人已經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
“你……”
恍惚間,上官玥璃感覺好像看到了她那位未婚夫郎的背影。
肆意從容一身正氣。
可前頭的那個确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
揉揉眉心,上官玥璃不禁嘀咕,難道剛才是自己眼花了不成?
“郡主,還去嗎?”馬車外,車夫突然問話。
上官玥璃輕歎:“自然要去,快走吧。”
馬車晃晃悠悠,不一會就聽到了大将軍府在外頭。
謝言之轉身看去,見上官玥璃不知是拿了什麼東西出來,那守在大門口的士兵就給她放行讓她進去了……
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
狠狠閉眼,再扭頭時謝言之的眼裡已經清明一片。
“走吧,再陪我去一趟萬古寺。”
……
萬古寺在京城城外天雲山,謝言之來到這天雲山腳下時已經黃昏。
下了馬車後,他自己踩着積雪,一步一個腳印地往上走去。
陳紹緊跟着他,雖然臉上滿是擔憂,但一路上倒也沒說什麼。
反觀謝言之,越是往上走,心緒就越是複雜。
猶記得前幾年,母親崔氏來這裡上香時,就喜歡叫他陪伴。
他那時好動,最不耐煩來這種莊嚴肅穆的地方。
可如今呢?
故地重遊,物是人非。
都說佛法無邊,神通廣大,如今他這般的境況,不知道入了佛寺,是被佛祖降妖除魔還是讓他苟延殘喘。
爬完台階時,謝言之的身上已經起了一層薄薄的細汗,吸氣也明顯亂了。
陳紹怕他撐不住,連忙伸手扶他,被他輕輕扶開,自己硬撐着往裡面走。
現在的這身體,畢竟不是謝言之原本那經過了淬煉的身體,這麼點的台階以前他小跑上來都不帶喘氣的,現在卻已經感覺到疲憊了。
看來想要恢複以前的身體狀态,他隻有重新練過。
就不知道,還能不能恢複到最巅峰的時候。
“施主請留步。”
大門裡,謝言之心不在焉地進去,屋檐下卻有個沙彌忽地小跑過來将他叫住。
謝言之微愣停步看向沙彌:“小師傅,有事嗎?”
小沙彌道了聲佛号:“施主,法緣長老有請施主入禅院一叙。”
謝言之略微錯愕,連陳紹都跟着懵了。
“法緣大師怎麼知道我家少爺要來?”
“小僧不知,小僧隻是奉命在此等候施主。”
“走吧。”謝言之輕歎:“正好,我也有事想請大師解惑。”
小沙彌略一點頭,領着謝言之便朝禅院那邊過去。
一路上,謝言之面上不顯,心裡卻是有些不安的。
他曾經不信神佛,卻也從來不敢怠慢神佛。
可如今自己這副樣子出現在寺廟,說完全不慌也不可能。
但是他确實太需要一個答案。
他想知道他為什麼會變成如今的這模樣。
而真正的鄭渾又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