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墘設計謀害謝家,與謝家有不共戴天之仇,你這般照拂他,便不怕他将來反水嗎?”
一句話,叫謝言之心頭狠狠一重。
往日那些不對勁的,疑惑不解的,似乎在這句話裡全都有了解釋。
謝言之人也愣了,他火熱的心頭忽地變得冰涼,連跳動似乎都跟着被鎖住了一半,人怔怔的,屏住呼吸,有些機械地扭頭,看向身後的人。
陸淮商也坦然看他。
“你……”謝言之感覺心裡越收越緊:“你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什麼?”陸淮商聲音依舊輕柔,似故意壓低了一般,卻又清晰坦然地反問他:“知道你是謝言之,而不是鄭渾嗎?”
謝言之心裡狠狠一震,突睜大的眼,似乎也掙脫了那壓在心頭的桎梏。
盯着身邊的這大花蟒,謝言之一時間居然說不出話來。
陸淮商輕笑一聲,忽地擡手輕輕刮過他的鼻尖。
“因知是你,才會碰你。”
“你……何時知道的?”話問出來了,等同于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陸淮商低頭,與他額頭相抵着:“你猜。”
“你……”謝言之依舊怔愣,一雙眼,極近地凝視着陸淮商的眼,也清晰地看到了裡面倒影着的自己的模樣。
“以前是我膽怯,差點錯失了你,以後,不管何事,我都會在你身後,決不允許旁人再傷你分毫,皇帝不行,舅母,也不可以,謝家的仇,也不止有你跟你二哥,還有我,也還有君墨,我們都能陪着你,直到最後。”
低低柔柔的話,卻透着無所畏懼的堅韌,一下子就沖破了謝言之心裡的防線。
他屏住忽地,忽地轉身一把将陸淮商抱住,似乎覺得這樣不夠,他連頭都用力地埋進了陸淮商的懷裡。
……
天放晴了,大雪徹底融化了。
寒冬已久的天際,終于在八月的時候,迎來了它應有的烈陽高照。
同時見,謝言之也迎來了另一個人。
此人穿着一身道袍,突然出現在他院子裡面,一頭的銀發卻面容清俊,渾身都是仙風道骨的氣息,仿佛引入塵世的修道之人。
院子裡無人發現此人的出沒,就是連謝言之也沒能察覺,倒是陸淮商有所感應,拿過佩劍帶在身上便迎了出去。
他突然出現在院子裡,一直居住在梅園的張玉兮突然出現,并且就在那顆梧桐樹下,正與對方說話。
陸淮商微微皺眉,忽地想起之前謝言之讓張玉兮幫他找人的事來。
果然,張玉兮轉身對陸淮商解釋。
“這位是修道的青楓道長。”
陸淮商放下戒備,朝着對方拱了拱手。
青楓道長眸光掠過陸淮商的身影并不作答,一直到謝言之自陸淮商的身後出來,青楓道長才微微一怔,擡步朝謝言之徑直而去。
謝言之心裡忽地發急,似有些不安,也有些緊張。
陸淮商察覺到他情緒異常,轉身回到他的身邊,便将他身側的手給輕輕握住。垂眸看向謝言之時,陸淮商明顯在安撫他,仿佛是在說:别怕,我在。
“當年那秃驢給你披的命劫到底還是應證了。”青楓突然開口,說出的讓謝言之心裡威震,同時對于秃驢二字,他想到的就時萬古寺的法緣。
“你既然讓人尋我,自當是知曉我與你父親之間的事,想要讓我幫你做什麼,盡可開口,但你隻有一次機會。”
一句盡可開口,瞬間如同重鼓砸在謝言之的心上,他眼神明顯微動,卻沒立即回答。
陸淮商似察覺什麼,擡手揮退了這院子裡的所有下人。
直到确定這裡再無外人,連張玉兮夜回了梅園,謝言之才終于開口。
“你當真什麼都能做嗎?若是能做,那……屠龍呢?”
“這個可屠不了。”青楓道長失笑:“我雖是修道之人,行逆天之舉,但這世上的有些人,自有天庇,玄門弟子是無法斬殺,否則牽涉的因果極大,非數百年而不可化解。”
這個回答,謝言之也不意外,剛才會那麼問,也隻是想試一試罷了。
忽地,青楓道長又說:“在不禍亂朝綱,殃及百姓之下,我可以做點能所能及的事,至于屠龍,隻有你們這些凡人才可。”
“你能做的?”謝言之不确定他能做些什麼。
青楓廣袖一揮,轉身在身後的石桌前坐下,桌上還放着之前張玉兮拿來的清茶。
那茶壺無人碰觸,卻自行漂浮滿了茶杯。
青楓道長端起茶杯輕輕吹了一下:“聽聞這凡間的皇帝信奉道家,碰巧我最近精神不錯,想撈個國師當當。”
謝言之似乎隐隐知道,青楓道長要怎麼做了。
他若是當了國師,那當初張貴妃舉薦的那位道長就要失寵了。
……
太孫府上,上官君墨正陪着謝不凝用膳。
謝不凝如今的境況,上官君墨并不放心讓他一個人返回王府,即便明知道這太孫府留不住他太久,上官君墨還是希望能多留一日便是一日。
兩人午膳還沒用完,外頭管事便跑來回禀,說國公府的小少爺與表公子帶了位道長過來。
上官君墨正疑惑着,他身邊謝不凝臉色微微一變。
見此,長官君墨也不再遲疑,直接讓管事将人領到花廳,他放下碗筷親自推了謝不凝出去,果真見着花廳裡與陸淮商與“鄭渾”站在一起的人,滿頭銀發穿着道袍。
看背影像是上了年紀的老者,但對方轉身過來時,卻是一張年輕清俊的臉龐。
“這裡居然還有生魂?”
青楓眸光如炬,瞬間鎖住謝不凝的手腕。
那上面躲在蓮花墜子裡的鄭渾,瞬間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