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渾與芳華縣主不歡而散了，他被青楓帶走的時候，身體都快撐不住變的透明如翼。

青楓将幾乎是飛掠着将他帶回太孫府客房，一松手，變便即割破自己的手腕，将腕間血滴入鄭渾的嘴裡。

好一會，鄭渾蒼白的臉色才恢複正常，幾近透明的身體才跟着變回了實體，他緩緩睜開時，青楓坐在床邊正拿着布帶将傷口纏上，發現他醒了過來，青楓有些無奈地輕輕歎息。

“我剛才……怎麼了？”鄭渾疑惑，他撐起身，眸光就看到青楓纏着布袋的手腕：“你受傷了？”

“小傷而已，不礙事。”

鄭渾擡眼，看見他凝視着前方的眸光陰冷似壓抑着風暴，一時間竟有些不敢說話。

倏忽，青楓道長驟然扭頭看他，冷冷的話音透着明顯的不悅。

“為何不肯斷了這母子緣？我告訴過你，隻要你應承下她的話與她斷了關系，她以後的罪業就跟你再沒有關系，你忘記了嗎？”

“我沒忘……”鄭渾閉了閉眼，眉頭跟着擰成一團：“可她始終都是我娘，我知道她有時候脾氣很大，誰都得順着她來，可她還是我娘，她對我也沒有…做過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我實在……辦不到。”

氣上頭了鄭渾能說一兩句氣話，但是再氣他都記得那是生他養他的娘，他實在沒辦法像她一樣，氣到頭上失去理智還口不擇言。

他再是個混蛋，也斷然做不到這樣的事。

青楓眸光深深凝視着他，久久都未曾開口。

他是在想，一個紅塵牽絆這麼重的“人”到底合不合适做他的爐鼎。

可是這樣完好無缺的生魂，又是千百年難得一遇，棄了可惜，留着……又麻煩不斷。

好半響，青楓突然起身朝外頭走去。

鄭渾一怔，下意識地扭頭看他。那眼神透着幾分疑惑，也有些許惶恐。

突然青楓站在門邊，背對着床上的鄭渾。

“之前或是我輕率了。”

鄭渾瞳孔微微一縮……

“我如今陷入瓶頸修為停滞，确實是需要一個爐鼎來為我輔助，大道雖然有義，但是無情，我不可能将一個麻煩時時刻刻都帶在身邊。”

所以……

青楓忽地轉身，眸光清冷透着讓人心懼的陌生。

“你而今的造化，是因你幫謝言之擋下死劫之故，我幫你新生亦是算謝家之因，你既然做不出我的爐鼎，那日後一切均與我再無半關系，你自己好自為之。”

他不要鄭渾了。

開門出去時青楓隻留下最後一句話。

“以後不要再出現在那個女人身邊，下一次再被她克制魂體，無人救你。”

……

梨堂園裡的門口，謝言之與陸淮商并肩而行。

兩人前往的方向，卻不是國公府，而是太孫府。

梨堂園的雅間裡，芳華縣主坐在桌邊手扶着頭，臉頰上的淚珠顆顆滾落，半點都控制不了。

窗戶邊，鄭溫書就遠遠地看着街道上并肩而行的兩人，他神色微怔腦中的思緒卻一直在交替着錯亂。

他知道的比芳華縣主還多。

他二十年前曾經見過那個青楓道長，看着他本是已死之人，卻愣是被謝城安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從垂垂老者，在頃刻之間恢複容貌成了年輕男人。

鄭溫書曾不止一次的想，宮裡的那位如今這般偏寵那位張妃，不就是因為張妃向他引薦的道士，說是有能讓人年延益壽的本事嗎？

倘若那位青楓道長被引薦入宮，那張氏一族則再無半點可用之地。

可，就是這樣的人，出現在他兒子的身邊，這讓鄭溫書有種謊妙，卻又不得不正視的猜測。

“派人……派人！把鄭渾給我抓回來！”芳華縣主突然發狠，一雙眼眼赤紅到有些吓人：“我就不信他能翻了天去！”

“把他抓回來然後呢？是要打殺了他，還是要讓他看着你如何折磨死他院子裡的那些下人？”鄭溫書聲音清清淡淡的響起。

芳華縣主驟然扭頭，看到卻是窗邊，鄭溫書逆光而站的身影。

很奇怪，這個往日裡讓她隻感覺到窩囊的男人，此刻竟詭異的像是變了另一個人

内斂穩重，肅然到讓人生畏。

鄭溫書輕輕歎息，轉身看她：“縣主，國公府的後花園，已經埋葬了太多的肥料，實在不宜再添新傷了。”

“你！”芳華縣主呼吸猛地發緊，顯然是沒有想到鄭溫書居然什麼都知道。

鄭溫書也是淺淺一笑：“我怎麼可能會什麼都不知道？那畢竟是我的家，你每次動手，那樣大的動靜，我豈會一點也不知曉？”

“你……既然知曉，為何……”這個話似乎說得有些難堪。

她想問鄭溫書既然知道為何卻不阻止她，就像鄭渾一樣，不知道時對她母慈子孝，知道了就隻想勸她。

微微搖頭鄭溫書輕聲笑歎：“我勸了，你會聽嗎？你不會聽，你隻會認為我是想要管控着你，到時候你脾氣上來，也隻會有更多的人再無辜受累，但其實……或許我應該一早就試試，最起碼或許能保下渾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