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說完了感情問題,回到車旁邊。
初冬傍晚的風幾乎是吹兩下就能穿透衣服的薄料,引發一個又一個噴嚏。秦雲雁還有些反胃,想在外面歇會兒。
“我外套呢?”
“後座,我去幫你拿。”錦書之前把人帶到車上時情緒比較激蕩,根本感覺不到這微小的風,所以外套手機什麼的直接扔後座了。
他拉開後座的門,彎腰去取。秦雲雁從這個角度剛好能看見泛着光的流蘇耳飾,不覺又有了些酸意。
“你的耳墜是……”他想了想,覺得還是直接問比較好,減少不必要的誤會。
錦書聽見這個他預料到的問題,稍微僵了一下。“這個啊,和之前那個戒指一樣,我徒兒送的。”他抖落了一下外套,解釋:“你送的那個……”
“不好看?”秦雲雁接話,臉上看不清情緒。
錦書湊過去把外套給他披上,順便親了親他的臉頰,牽着手抱歉地解釋:“好看,但不小心被世界意識給抹掉了,我找機會要報仇的。”
他此話不假,要找這個世界意識算賬的人不止他一個。
秦雲雁盯着那雙手上正在愈合的傷口,摸了摸,“世界意識?”
有些癢,錦書想。他沒有抽回手,任由愛人檢查。“算是這個世界獨裁者吧,比較吝啬,喜歡壓榨别人的靈力,不允許在這個世界上有比他強的人存在。像特異司的那些小朋友,雖然有些特别的能力,但太弱,所以不被它在意。你之前是不是也被他煩過?”
秦雲雁聽這個描述就對上之前每次用完異能都能感覺到的擠壓感,原來那力量的來源叫世界意識嗎……确實很煩。
他其實有些委屈,那挺疼的。午夜夢回時還要擔心那東西會不會突然來,問其他人都說沒經曆過……原來他不是例外。
“是……”
錦書微微點頭,“那這世界意識的罪又加了一條。”
太陽西斜,最靠近的雲霞被染上焦橙色,往外蕩出一層層餍足的餘波。幾輛富家的跑車飛速掠過婉轉的山腰,惜命又比拼着向前沖去。
“咳。”秦雲雁忽然感覺喉嚨有些癢,撇過臉咳了聲。沒等咳嗽自帶的暈眩散去,帶着溫意的毛發圍了過來,他擡頭看見一隻玄鳳正圍着他慢悠悠地飛。
那帶鳳的眸子和錦書一樣,都是琥珀色。
“這是……”
錦書撥弄玄鳥飄動的尾羽,解釋:“你可以理解為我的靈魂增殖過多,多出來的混着一些比較突出的性格和常用的情緒,被捏成了這種飛禽走獸的樣子。”
“還有武器?”秦雲雁摸了摸玄鳥的頭,被拱了拱手,發熱的尾翼環住了他的腰間。
“是。”
眼看着那玄鳥都快把秦雲雁給裹住了,錦書黑着臉把它扔回了自己體内。
秦雲雁倒是樂呵,那玄鳥手感不錯:“這是融了你什麼性格?暖心,善解人意,還是……”
錦書擺擺手,直接否認。“其實不是什麼好性格。”他歎了口氣,似乎有些難為情:“其實是自信自戀自負自傲,天大地大老子最大,我是最牛的那個,世上沒我解決不了的事的那種。”
空間靜了兩秒,秦雲雁憋不住笑了。那剛才玄鳥纏他其實是為了顯擺自己厲害喽,嘚瑟小鳥在說:我很厲害,我的毛很漂亮,誇誇我!
錦書氣急敗壞,臉紅了,去捏秦雲雁的臉,“笑什麼笑!”
秦雲雁知道躲不過,邊笑邊輕拍他的手背表示求饒,他想起很久以前,還在冷宮裡苟且偷生的那段日子。
那個經常拎着吃的翻牆來看他的小少年也是這樣愛用各種方法嘚瑟自己新學了什麼什麼槍法劍法兵法,什麼比試又拿了第一。經常是說着說着就撿一根比較直的木棍給自己比畫,若是哪個翻沒過去還會自己較勁般練半天。
後來……少年拿不起劍,也不再随意在他面前袒露真正的情緒,更多的時間用在謀劃和尋死上了。
天知道他看到那個半頹廢的青年靜靜沉在水裡的時候有多害怕。
唉?等等,水?
那個姓屈的不會死了吧?那計劃進行不下去了呀!
“阿錦,剛才那個人留命了嗎?”秦雲雁問。
說到這個錦書那火星子又燃了起來,他來的路上從賈晴那裡把事情都了解了一遍,翻窗進屋看到的又是那老頭色眯眯地摸自己的愛人,一氣之下就把人扔魚缸裡了。
那兩隻鼠鲨平時喂得挺好,也不餓,隻是咬屈醫生玩,要不了他的命。再加上那管家看見他們走了自然要去查看……
錦書從兜裡摸出個紫色有銘文的晶石,放到秦雲雁手心。
“催眠了,讓他忘記我去過,隻記得你有事被一個看不清臉的人帶走了,他自己喂魚時不小心摔進魚缸裡了。”他大概猜出來秦雲雁要利用那人對付複皇,不會這麼早就要了那人的命。
秦雲雁摸着手裡的晶石,不過指甲蓋大小,棱角分明。他知道那是懷表的本源石,是梁松雲帶到這世界的,特殊事務部丢失禁物037号催眠石。
“我都知道了。”錦書盯着他的眼睛,聲音裡隐約籠着陰雲。
秦雲雁聽出他這是生氣了,或者說是醋了。他将催眠石收在兜裡,歎了口氣,怕錦書氣不過直接去把複皇連鍋端了,暗示道:“他們是我的獵物。”
錦書聞言“呵”了聲,知道這是不讓自己多管閑事的意思。理智告訴他他是個世界黑戶,還是被拉進黑名單的那種,不應該也不能多管閑事。但情感告訴他……
有人動我對象唉!這誰忍得了?
承載錦書護短性格的那個靈給白亦墨了,不然高低得出來嗷兩聲。“你确定不讓我插手?”
秦雲雁點頭,他最開始的計劃裡就沒有錦書,現在再加需要調整的地方太多。“嗯,我能處理好。”
最先在錦書腦海裡閃過的是剛才在診療室裡,秦雲雁剛睜眼看他時的那個冰冷又陌生的眼神。
錦書一點也不喜歡那個眼神,幾乎是一想起來就會生氣的程度。
那個眼神是看敵人的,不是看愛人的。
“好,好好——你處理得好,處理好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彼時,隙間客棧,莫老闆看着面前如同過山車般跌宕起伏的情緒檢測儀十分發愁。
他總感覺錦書給他憋了個大招。
莫琅合計着要不要找個欠收拾的組織讓錦書回來發洩一下,不然容易造成禍事。反正這兩天收到的要來砸場子的挑戰書不少。
他思量着,手中的墨筆轉得飛起,像有殘影般。
忽然他看見一個扭曲的影子一閃而過,定睛一看是個匍匐在地,隻用雙手扒拉着地闆飛速移動的人。
那人從廚房出來,叼着一袋果幹,又飛爬着往圖書館去。
莫琅沉默了。
“小白。”
小孩擡頭,淩亂的白發被甩到後面,血色的眸子疑惑地看着他。
“不是給你換腿了嗎?怎麼還爬着走?”莫琅覺得這師徒倆沒一個省心的。
白亦墨叼着包裝袋,模模糊糊地說:“看……麻了……饞。”
莫琅大概翻譯了一下:看書時間太長,腿麻了,又因為嘴饞所以直接以這個姿态出來覓食了。
房梁上忽然翻下來個倒挂着的人影,飛速把白亦墨拎起來,整理好着裝,又消失。是秦撫,這小子最近不想看見莫琅,可他的強迫症忍不了小白這不顧形象的樣子。
莫琅哭笑不得地看着這一幕,又看了眼還在九曲十八彎的檢測器,“小白,給你個任務……”
錦書那邊賭氣,剛想把人壓在樹幹上威脅兩句,就感覺到周圍的靈力場波動起來,下一秒無數根銀色的繩索就将他纏了個徹底。
那些繩索看着像是金屬,卻如紙般單薄,如絲般綿軟,如纖維般具有韌勁。
秦雲雁刹那間警覺起來,看見繩索來源處多了扇黑色的門,一個白發少年赤腳緩步踏了出來,銀鈴搖晃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對上那如野獸般的血紅瞳孔,不由得屏住了氣息,手指微動,打算試試能不能封住。
“都别動。”反而是被纏成繭的那個發了話,同時制止了兩個人接下來的動作。
錦書已經氣到沒有氣了,他看到這輕玄就知道是莫琅指使的“好事”。
“松開,你聽我的還是聽莫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