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那樓被燒毀的緣故，這呂家今日格外繁忙，雇的工人成群結隊地往院裡走，二人一不留神便與尚淩霄走散了。甯言希想着這人杵在面前本就礙眼，反正目的地一樣，便也沒當回事。

逆着人流不免有些狼狽，甯言希不由攥緊了身邊人的手，初時這雙骨節分明的手還有些涼，此時卻被他捂得熱了一點。李清潭身形有些清瘦，身量确實高些，卻向來脊背輕薄飄飄欲仙，很是狡猾地顯出一點脆弱來。甯言希便總是憂心，怕他被人欺負又擔憂自己保護不好他。

李清潭感受到手上的力道，眼眸中溢滿莫名的懷戀，臂間微微發力，很輕松地拉着人鑽到了側邊，以免與他人肩背相貼。

“甯少俠，莫不是厭煩了在下，”卻見李清潭眨眼間換了副模樣，低垂下那雙微挑狐狸眼，唇角微抿，似是受了什麼委屈，“師兄術法高超，又俊美無雙，與甯少俠也情誼深厚…”

“我跟他情誼深厚？！”甯言希聞言不由瞪大那雙圓潤杏眼，不可思議地盯住那悲春傷秋的面龐，轉而卻咂摸出一點不對勁來，連忙哄到，“他用的都是些邪術，長相隻能算勉勉強強，還總是捉弄我，幼時我便嫌棄他。你就不一樣，長得好看還聰明，我喜歡都來不及又怎會厭煩？”

“這麼說，甯少俠喜歡我呀，”李清潭似是很輕易地被哄好了，此時眼眶微紅，很珍惜地摩挲着甯言希手上劍繭，做出一副深情模樣。盯得甯言希臉龐微熱，并未察覺出絲毫不對勁來，“那我便放心了，我見甯少俠與師兄交談甚歡，甚至忘記了我這個知己…”

“不過是許久未見，不免多說了幾句，”甯言希有些急切地抱住了那人手臂，“在我心裡，知己隻有你一個。”

兩人拉拉扯扯片刻，卻沒發覺人潮早已褪去。那尚淩霄正站在不遠處無語凝噎，卻并不出聲打斷，隻等看這勾引自家師弟的男狐狸精何時演完這出戲。

李清潭似是終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面上溫潤如初手上卻并不老實，剛要得寸進尺地摟上腰，那尚淩霄便走上前來，打斷了兩人旁人一聽便覺無語的對話，“這等肉麻話語回房後有的是機會說，再不趕路就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安頓下來了。”

“你！”甯言希漲紅了臉，卻猛地想起片刻前自己對李清潭的許諾，隻得忍氣吞聲，哼了一聲心說不與小人争長短。

三人先是到馬行買馬，甯言希囊中羞澀，暗惱自己昨日為何不再找呂老爺子要些銀錢做酬勞，但又一瞥李清潭腰間長劍，頗覺自己這樣做會顯得有些得寸進尺。那李清潭倒像是會讀心一般，隻說自己不會騎馬，想與甯言希同騎。

甯言希心道不愧是我最好的知己，想來隻是為了一解我的窘境，委屈了李清潭明明如此聰慧過人又善解人意，卻跟着我這樣的貧窮俠客…

思及此處甯言希滿目憐惜，剛想湊上去與人耳語一番，卻聽那尚淩霄不鹹不淡地開口了，“李先生不若與我同乘，小希騎術不佳，怕摔着先生。”

甯言希剛想轉頭怒罵誰騎術不佳，思及自己墊底的成績一時間梗住了。身邊李清潭卻呵呵一笑，腰間發絲随風搖曳，“啊，其實我家是做馬場生意的，騎術不說上等也算中流水平，不如就由我來教小希，如何？”

說着還沖人挑了挑眉，甯言希糊裡糊塗地連忙點頭，不知這人說的是自己哪個破碎的家。

尚淩霄倒沒再為難，嗤笑一聲，飛身上馬。李清潭雖說沒那麼多花樣，但也一撩衣袍穩穩安坐在馬上，甚至遊刃有餘地俯身拉了甯言希一把。

在這詭異的氛圍裡，兩匹馬就這樣一前一後上路了，走出一大段路後甯言希這才覺出不對來。李清潭确實騎術不差，兩人的姿勢卻略顯尴尬，甯言希僵直着靠在人懷裡，耳廓熱得能燒開水。隻因李清潭很是自然地将下巴靠在自己肩上，兩隻手臂環着腰間，手上則松松扯着缰繩，甚至臉頰能感受到身後人的體溫。

甯言希很少與人靠得這麼近，常言道君子之交淡如水，不算漫長的人生經曆中，他與師兄師弟們也并未有過這般親密舉動。

“李清潭…”甯言希心跳如鼓，盡力低聲輕語，“不如待會兒換我來？”

“師兄說你騎術不佳，你卻并未反駁，想來也是實話，”李清潭唇角微勾，發絲輕蹭身前人耳廓，不留痕迹地往前挪了挪，使得二人身軀貼得更緊，“再說…也就幾十裡路，很快便到了。”

如此甯言希不便再多說，隻得強行忍耐，好在等馬跑起來後李清潭便不再故意撩撥，隻是将人抱了滿懷，專心馭起馬來。

好在出了城門視野逐漸開闊起來，兩匹馬跑了幾個時辰，便見前方逐漸顯露出城牆的輪廓，一直蔓延到山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