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卻聽正窩在床上的李清潭輕輕咳了幾聲，甯言希連忙三兩步奔到那人身前扶住那略顯單薄的肩膀，又見那雙總是閃着些狡黠模樣的狐狸眼睛此刻難以聚焦的模樣，心上莫名酸澀難當，喉嚨裡像是莫名塞了團棉花，說不出話來。

李清潭卻微勾唇角，擡手輕輕拍了拍面前人的胳膊，“能撿回一條命已是萬幸，甯少俠，我很知足了。”

“你…”甯言希愣了愣，悲傷不知何時漫上了胸口，像是要将他的呼吸都掠奪，片刻後他不自覺地抹了抹臉，這才發覺面上一片濕冷。

李清潭再度無奈地歎了口氣，輕飄飄的，不似從前一般沉重，“小朋友這麼愛哭，以後還闖不闖江湖了？”

“你才是小朋友！”甯言希瞪圓那雙溢滿淚水的大眼睛，卻又想起面前人此刻看不見，不自覺地抽泣了一下。

“以後這種事情多得很，”李清潭微微皺眉，摸索了片刻便輕柔地扣住了少俠的手，“若是我這次真的…那你難道也要來陰曹地府陪我？”

甯言希狠狠擡手用衣袖擦着面頰上的淚水，氣悶道，“你就不能不說喪氣話？那我倒想問問，若是我被…”

話未說完甯言希略有些吃痛地嘶了一聲，隻因這李清潭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捏了捏甯言希的手，緊接着又擺出一副訓誡晚輩的姿态，強硬道，“這種話是可以随便說的？”

見甯言希半晌不回應，李清潭幾乎能想象少俠氣鼓鼓的模樣，便又柔下聲線，“我當然會陪你。”

“什麼？”

李清潭卻閉上了嘴巴，隻面上露出了一絲疲态，懶懶地倚回了床頭。甯言希雖說有些不解，但也彎下身子扶着那面色蒼白極為虛弱之人躺回床上。

被遺忘在一旁許久的尚淩霄很是輕微地從鼻腔裡哼出一聲，楚未一直笑眯眯地在不遠處瞧着，見李清潭要睡下了，便叮囑道，“李兄若有哪裡不适，便搖一搖放在枕邊的鈴铛。”

甯言希轉過身很是感激地看了神醫一眼，真誠道，“楚神醫真是醫者仁心…”

話說到此處甯言希又覺有些單薄，便從身上摸出個袋子塞到了那布衣青年手裡，“在外闖蕩也沒攢下多少積蓄…”

楚未倒也不推辭，順勢将那錢袋塞到了腰間，坦坦蕩蕩道，“也不全是在下的功勞，李兄無事便好。”

甯言希朝着李清潭的方向瞥了一眼，感受到那人呼吸逐漸變緩，便用氣音小心翼翼道，“若是無事你們先回去休息吧。”

“怎麼？”尚淩霄這才走上前來，如往常一般中氣十足道，“你還要在這裡守着？”

甯言希極為無奈地抿了下嘴巴，“我不過是怕出什麼狀況，又沒讓你守着。”

尚淩霄一雙桃花眼又藏進了熟悉的不屑神色，隻道，“你先出來一趟，我有話要對你講。”

“什麼事？”甯言希歪了歪腦袋，一轉頭才發覺楚神醫已神不知鬼不覺地出了門，便搖了搖頭，“李清潭身邊不能沒人，有什麼話便在這裡說吧。”

尚淩霄見自己這師弟那副沒出息的樣子，不耐煩道，“一時半刻的不會有事，你要把他挂自己身上才安心？”

“我…”

甯言希眼神閃爍，正猶疑之際又聽床上那人咳了一聲，虛弱道，“不妨事的，小希你便跟你師兄走吧。”

甯言希擔憂地往那人的方向望了眼，又瞧見尚淩霄一副下一刻要發火的模樣，便隻得一步三回頭地跟了出去。門将将合上，尚淩霄便煩躁地歎了口氣，眼神莫名。

甯言希本就疲憊難堪，此刻更是被這冤家的模樣煩到，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怼道，“又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不能當着李清潭的面說？”

“甯少俠倒是個大忙人，能衣不解帶地照顧你那好知己一整夜，卻連一時半刻也不肯留給你的好師兄，”尚淩霄這番語氣倒也并不如何悲傷，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喃喃道，“那人倒是真的有點本事。”

“誰啊？”甯言希心說這死淩霄也就在這江湖裡闖蕩了一年半載，倒染上了話說一半的毛病，“你把我叫出來就是要說這些？”

尚淩霄仿佛這才想起自己要說些什麼，急忙正色道，“當然不是，隻是我新得了些線索，即刻便要動身去尋，此後便不與你們同路了。”

“何時動身？”甯言希啊了一聲，不覺稀奇，接話道，“什麼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