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跟着那少年身後,磕磕絆絆地穿過将街道擠得不留縫隙的人群,甯言希手上拽着身邊人的手臂,以防被人流擠散,視線卻陡然凝在了那少年挂在腰間的玉牌,總覺得有些眼熟。
他不再多想,又去瞧那少年背影,粗略一看是個尋常劍客的模樣,卻在人群中格外矚目,隻因這人穿了身朱紅色的衣衫,與系在發上的殷紅發帶遙相呼應。
那少年放慢了腳步,路上行人漸少,他便順理成章地走到了李清潭身旁,熱情道,“在下名喚李洪竹,不知二位怎麼稱呼。”
甯言希一瞥三人旁邊賣紅燭的攤位,心說紅燭?好奇怪的名字…又見那人越靠越近,心中隐隐不快起來,隻上前一步不動聲色地将李清潭擠到了道路的另一側,溫和道,“我叫甯言希,他呢叫李清潭,總之在此處與少俠相會也是緣分。”
李洪竹仿佛并未察覺面前人那微妙的敵意,身形一閃便進了一家客棧,正擺手招呼二人進去。
“我與朋友錢财有限,便隻能住這樣的地方,二位切莫見怪,”話說到此處李洪竹又将視線投向那立在甯言希身後的清瘦身影,“隻是我們隻要了兩間房,不若李公子與我一起?”
李清潭猛地被人叫到,很是意外地皺了皺眉,上下打量了那陌生少年一眼,卻瞧不出這人是何圖謀。甯言希本還理所當然地以為李清潭必會婉言謝絕,等了半晌未聽到回複,心中惴惴,連忙道,“我二人向來同住一處,便不麻煩少俠了。”
說罷又從腰間慌不擇路地掏出五兩銀子塞到那人手上,“多謝。”
李洪竹默然地目送那身着軟煙色劍修勁裝的高馬尾少俠拽着那身披長衫的公子匆忙走上客棧二樓,有些陳舊的木質樓梯随着兩人的動作吱呀作響,因兩人挨得有些近,那發絲幾乎纏在了一起,不分彼此。他瞧了眼李清潭腰上佩劍,又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轉身朝小二要了壺茶水。
這邊甯言希心中還帶着氣,有些煩躁,轉過身看李清潭沒事人一般收拾着包裹,便沒好氣地走上前搗起亂來,先是将李清潭早已整齊疊好的衣物翻亂,又不小心似的将細緻整理好的發帶纏在發簪上。
李清潭心中好笑,有些得意,卻并不表露,隻是做出一副憂愁的模樣,對着那些糾纏在一起的發帶歎氣氣來。幾息過後甯言希果然探過身來,一雙圓潤杏眼裡帶了些歉疚,默不作聲地伸手拆散發帶。
卻不料李清潭诶了一聲,那雙眼尾微微挑起的狐狸眼裡帶了些狡黠的以為,慢悠悠地止住了甯言希接下來的動作,“甯少俠這樣欺負在下,可是對在下有什麼不滿?”
“我…”甯言希也覺出自己這番作為是有些無理取鬧,卻仍忍不住嘴硬道,“李公子魅力無邊,專門吸引路過的年輕少俠。”
李清潭哦了一聲,仿佛沒聽出甯言希話中意思,反倒點了點頭贊同道,“那确實。”
甯言希等了片刻沒等到下文,一擡頭李清潭正端着茶碗喝茶,脊背挺直長袍曳地确有風流姿态。他便又心氣不順起來,邊解發帶邊陰陽怪氣道,“怎麼?還想着剛才那位李少俠呢?”
李清潭卻放下茶杯大驚失色道,“何出此言?可不要污了人家清白…”、
甯言希聽聞此言默不作聲地低下頭捋着那五彩斑斓的發帶,都是兩人在那小鎮上居住時他從那小市集上買的,要隻是束發便不必買上許多,隻是他總想着…總想着…
他嘴角耷拉下來,心裡不自覺地疼痛起來,卻不知因何而起,消化了一刻後隻強裝鎮定地又去疊弄散了的衣物,摸到那身藕荷色的柔軟衣料時他幾乎以為自己要落下淚來。
李清潭見此狀況,很是沉重的歎了口氣,緊走幾步坐到了甯言希身側,“不過是逗你,小希,你怎麼總是當真呢?”
甯言希哼了一聲,側過頭去不想看那惹人生氣的眉眼,卻聽那人繼續哄道,“怎麼如此不信任我?再說那李少俠與我二人也不過一面之緣,不過是個陌生人。”
他又哼了聲,語調略顯低落,“我們當初也不過一面之緣。”
李清潭卻真誠道,“那是不一樣的,我見甯少俠第一眼便覺得一見如故…”
甯言希也學着他歎了口氣,放下了攥在手裡的衣料,幽幽道,“李清潭,你有時真的很讨厭,總要惹我傷心。”
“嗯,我錯了,”甯言希一擡頭卻見那雙眼睛裡閃着點莫名的以為,仿佛夢中所見,“隻是我以為甯少俠不會吃這些無關人等的醋。”
甯言希不知從何處反駁,愣了片刻瞪圓了眼睛委屈道,“我怎麼知道…總之你以後不許這樣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