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李洪竹聞言笑了,也不知在笑什麼,笑得甯言希雞皮疙瘩起了一地,好歹将笑止住,那人便繼續道,“甯少俠口中的知己怕不是那麼簡單,簡直像夫妻了…”
風将衣擺掀起,這下甯言希是真的覺得冷了,醒了醒鼻子,空中傳來隐隐約約異香,他卻沒當回事,隻匆匆回道,“誰說隻有夫妻一生一世一雙人呢,我以為我與甯言希雖不是夫妻卻比許多尋常夫妻感情更為深厚呢。”
李洪竹贊同地點了點頭,卻話鋒一轉,從懷裡掏出個香囊遞到甯言希手上,“我走的時候我那…好友送給我一個香囊,隻是我不通藥理,總也配不出一模一樣的味道。”
“我也不太通藥理,”甯言希還是接過來,見香囊上繡了個歪歪扭扭的李字,渾不在意地放在了自己鼻子下面,思索道,“合歡花、佩蘭、夜交藤、五味子、石菖蒲還有…”
李清潭從床上坐起來的時候有些頭暈,太陽已經升得很高,是很罕見的場景,自那人離去,他便總是早早驚醒,日日如此。
他捂着腦袋反身去摸身邊的人,卻意料之外地撲了個空,甚至那片床鋪冰冰涼涼,那人已經離去很久。
李清潭驟然清醒過來,未等穿好衣衫便奔出了房門。大堂裡熱熱鬧鬧的,許多江湖人士背着行囊,似乎将要離去,他匆匆掃了一眼,在角落裡看見一個淡紅色的影子。
李洪竹端正地坐在桌椅旁,面前的湯面幾乎沒動過,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着面湯上漂浮着的蔥花,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擡頭看了眼走到跟前的人,又失去興緻般低下頭去。
“是你做的。”李清潭似乎仍舊平靜,話語間卻隐隐透出些不同尋常的東西,他很笃定,仿佛親眼所見,卻如此鎮定。如果忽略他此刻發絲披散,衣衫淩亂的模樣,他簡直同常日裡并無差别。
李洪竹聽聞此言擡頭又看了他一眼,神色很空洞,仿佛對這一切渾不在意,隻從衣袖裡抖出一封信遞到他手上,便又撥弄起那些泡得糟了的面條來。
李清潭便立在原地将信匆匆抽出,浏覽了一息便要離去,李洪竹卻用内力将話語傳進他的耳朵裡。沒有人注意到大堂角落裡發生了些什麼,大家熱熱鬧鬧地吃着飯,轟轟烈烈地道着别,卻沒發現有道清瘦身影悄然離去。
甯言希是被許多聲音吵醒的,隻是一睜開眼睛情況似乎有些不妙,自己竟正運着輕功在森林裡狂奔…
難道是自己夢遊了?雖然大腦還迷迷糊糊,可自己的腳卻沒有閑着,仍在拼命朝前狂奔,隻因後面有許多道身影若隐若現的,跑不過逃不脫。
甯言希歎了口氣,意識到自己還在夢中,便放松下身體,果然這腳步未停,這境遇确實不會随着他的意念而改變。
這幅身體流了許多汗,衣襟快擰出水來,甯言希也覺得胸悶氣短很是疲乏,幾乎懷疑再這樣跑下去沒等被身後人追上便要殒命于此了。
當時這情況也并沒有持續多久,隻因路會有盡頭,山林亦然…
他逃到了一處懸崖之上,前面沒有路了,他便無處借力,隻能狼狽地跌到地面上。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很累很疲憊,卻仍舊強撐着面子,強行穩住氣息道,“你們欺壓無辜凡人,枉為正道魁首…”
有人也落在距離他十來步遠的地面上,穿了身紫色衣袍,甯言希心說不會吧,就聽那人郎朗開口,像唱歌似的中氣十足,“那人勾結魔頭,早晚也要堕入魔道,殺之以絕後患,何罪之有?”
另一穿着類似的人與那人并排而站,振振有詞道,“倒是你竟維護魔頭,将那人偷偷放走,理應同罪。”
“你…”甯言希氣急,卻見又來了許多紫衣身影落在他前頭,幾乎攔住了所有的去路。
他飛快地将利劍從腰間抽出,從側面尋了個突破口,卻架不住四面八方都有利刃刺來,難以招架。一炷香後他肩上被血浸透了,腿上幾乎難以站立,他卻粗喘着氣強行越過那些一心要置他于死地的人。
他腕上發力,将右側刺來的劍擋開,卻不料一人于他身後出現,甯言希隻來得及扭轉身子,眼看着那柄利劍便要刺穿他胸膛,卻被一柄隐隐泛着藍光的長劍擋開。
甯言希不自覺地扭頭去看,那雙眼睛正久久凝望着他,那樣疲憊的溫柔,讓他眼眶發熱,幾乎要落淚。他心裡想,你怎麼才來呀…李清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