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波普曼正深深沉浸于資料查詢,巴倫打算先去安慰遭受内心創傷的米切爾。
“你繼續留在此處,協助波普曼主教搜尋線索。”
“而我,也要去趟城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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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注定的結局,是否還有提前劇透的必要?無法回首的道路,是否仍存半途轉圜的機緣?”
“米切爾,還記得我教導你的第一堂課嗎?”
“身為未能超脫塵世的凡人,我們須自始至終保持對命運的敬畏之心。”
奧菲利亞靜坐于軟椅,默默審視着米切爾在畫布上描繪雜亂無章的色彩。
“為什麼,為什麼會畫不出來?”米切爾喉頭顫抖,差點沒握緊手裡的畫筆。
聞言奧菲利亞面露莞爾:“因為你自始至終都沒有發現,你所在的空間屬于夢境,完全處于我的掌控内。”
“我的學生,你我之間并不需要劍拔弩張。如果你真正理解了老師的訴求,或許我們依然可以成為最親密的師生。”
“可這不該成為你肆意将無辜性命當作籌碼的理由。”米切爾擡頭駁斥,“這同樣是老師你教給我的,難道你自己忘了嗎?”
“性命?籌碼?或許其中有誤解……”
“那你就向我保證,那些昏迷者決不會有現實意義的生命危險!”他無比冷靜,并未輕易被偷換概念所蒙蔽。
于是奧菲利亞陷入沉默。
面對對方執拗的眼神,她歎了口氣,将夢境場景扭轉。
無窮無盡的回旋階梯伫立于火海中央,扭曲灼燙的烈焰仿佛讓天地為之融化。
身着鵝黃長裙的貴婦人翩翩起舞,如同展翅騰飛的蝴蝶,美麗卻脆弱,無法承受丁點打擊與損傷。
“看來你似乎還留有記憶。”言語透露懷念,奧菲利亞将往事娓娓道來:“那是你的母親,世代貴族之家的獨女,雪莉。”
“這樣一位被捧于掌心的璀璨明珠,卻被無情的火災慘痛奪去生命。”
“是你引以為傲的畫作親手預言了她的死亡,還記得嗎?”
米切爾呼吸突然停滞一瞬,不過很快就又恢複正常。他用力握緊畫筆,重新開始在潔淨的白布上塗抹。
他清楚自己老師在語言方面的可怖蠱惑力,也絕不會輕易動搖!
“好吧,看來你對她并沒太多感覺。”
“但你應該不知道,你第一幅畫預言的對象不僅有你可憐的母親,還有你自己~”
奧菲利亞揮揮手,婦人身邊驟然浮現另一道熟悉身影,那卷曲的燦烈金發格外惹人喜愛。
“你親手為自己的生命點上句号,這件事你可曾有所耳聞?”
米切爾逐漸停下動作,難以置信地望向奧菲利亞。
“嗯,如我所料。你自始至終都不知情,可嘉文城主卻為此苦苦哀求我與波普曼的幫助。”
“然而在勢不可當的洪流面前,我們終究無能為力,除非向命運主動提出交易。”
“以極其高昂且殘酷的價格,卑微搖尾乞憐那無上命運紡輪些許微不可查的偏倚。”
“你清楚,換回一個‘生命’的真正代價是什麼嗎,米切爾?”
她勾勾手指,景象再度變換,這次是嘉文城主。
孤獨而蒼白的光打在他佝偻的脊背,黑暗中栖息有無數扭曲混沌的監守者,它們不可窺探亦不可名狀,貪婪竊視場内鮮活蠕動的血肉。
“老師,你究竟在幹什麼?”
“陳述事實罷了,我親愛的好學生,一切都因你而起不是麼?”
嘉文左側轟隆隆升起一道窄門,從縫隙内隐約灑落自由的粉塵,吹起令人迷醉的無形和風。
“用簡單易懂的話講,它應該被叫做‘自由之門’,連接了黑石城與城外的廣袤世界。”
接着嘉文的右側升起另一道窄門,好似油畫斑駁淩亂,寂靜地侵蝕周邊所有色彩。
“米切爾,你向來都是聰明伶俐的孩子。”
奧菲利亞慈愛地将手掌撫上米切爾的顱骨與下颌,不容抗拒地轉過他的腦袋。
在門後灰白占據全部的世界,米切爾看到了那個蜷縮的、幼小的、炭黑糜爛的、幾乎被火焰完全燒焦的自己。
聲音空靈澄淨,卻具有極強的穿透性,殘忍地從淚囊中剜出水滴。
“所以你能否告訴老師。”
“這道門。”
“又該如何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