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及時的通報暫且撫平了夏洛克的狂躁,他冷哼一聲走到鏡前,細細打理儀表,連頭發絲都必須調整到完美無瑕的弧度。
“安東尼奧。”
“父親,我在。”面色病态蒼白的青年卑微低垂着頭顱,乖巧湊到父親身旁。
“你随我一同迎接城主府的貴客。身為我親自指定的繼承者,要會多看、多學,懂嗎?”
“遵命,父親。”
夏洛克對兒子百依百順的行徑非常滿意,這讓他久久幹涸的虛榮心難得遭逢甘霖。
“另外有件事情。”他扭頭看向仆人吩咐道:“記得将這條消息告訴今晚到訪的來賓,尤其我曾圈過名字的那幾位。”
“當然,千萬不能太過刻意,最好讓他們自己産生好奇而問詢。”
沒有理會對方為難的神情,夏洛克握拳清了清嗓子,自顧自地朝宴會廳外走去,并命令安東尼奧緊随其後。
終于抵達莊園大門,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光火中護衛盔甲胸口代表身份的标識,證明他确實來自城主府。
而這位護衛此刻正手捧木匣,将視線轉向早已深陷期待的男人:“張伯倫子爵,阿什莉城主命我送給您一份禮物,再三強調必須由您親自接收。”
“哦?城主大人如此大費周章,裡面究竟會是什麼呢?”
夏洛克盡力壓抑激動,裝模作樣地試圖與護衛攀談,可惜對方自始至終沒有接過話茬,隻是沉默地反複前遞木匣,眼神催促。
“唉,替我多謝城主大人的美意。”護衛的“不識擡舉”令他有些惱火,但他從未愚蠢到大庭廣衆之下和城主近衛起沖突,唯有捏着鼻子親自收下所謂的“禮物”。
待場地重回甯靜,他才不緊不慢昂首闊步返回宴會廳,若無其事環顧四周,不出意外地發現衆人此時幾乎将全部心神都聚焦于他,視線暗含熱切。
突如其來的沉默往往會導向尴尬,但這次不一樣,起碼夏洛克十分享受萬衆矚目的焦點位,讓他仿佛成了無上尊貴的國王。
“方才,阿什莉城主特地遣人送來了一份禮物,指名道姓要求我親自接收,所以不得不暫時缺席。如有失禮,敬請包涵~”
他懷着希望打開木匣,發現其中靜靜陳列着一封卷軸,是通常被用作晉升、提拔或褒獎的款式。
呼吸不着痕迹地變得粗重,他閉上眼睛,在旁人提議公開前便已迫不及待地交予安東尼奧開始宣讀。
“我的兒子,未來張伯倫家族的掌舵人,就由你散播這份榮耀如何?”
“我曉得。”他謙恭接過卷軸,把頭垂得更低了些,充滿鋒芒的筆迹随紙頁展開而顯露面前,讓他好似再次實地觐見了那位雷厲風行的凜冬城主。
“親愛的夏洛特子爵,我已經讀過了你針對北線戰事提出的獨到見解與計策,算得上相當具備幻想色彩的作品。”
文字隐約有些古怪,但安東尼奧依然硬着頭皮念了下去,隻是不敢再擡頭觀察夏洛特的表情。
“……‘放棄北線無用的平民,專注進攻而非防守,把軍力分配到更有價值的地方’……”
“旁人無權對你的價值觀做出評判,可我認為,但凡心懷基本良善之人,都不會将‘利益’當作一切思考的金指标。”
通篇無有一句指責,僅僅客觀寫明了夏洛克的思維誤區,卻足以讓他的所有憧憬破碎,并把他本就透薄的臉面踩入塵泥。
這次晚宴終究以一場笑話收尾,而夏洛克始終緊閉唇齒,如同被時光風化的塑像。
他将自己關入卧室,命令任何人未經允許禁止入内,接着行至書架旁,從角落裡精準抽出一本舊書,低聲呓語。
“你們逼我的,這是你們逼我的。”
名為“異神降臨”的古老儀式被詳細記錄在冊,據說能夠通過與神明交易獲得所有,隻需付出一些微不足道的代價。
匕首劃破掌心,夏洛克強忍疼痛繪出陣圖,按照流程呼喚遙遠未知存在之名諱,于是變故發生了。
從某個角度來講,張伯倫家族的底蘊确實深厚,就連流行于無數紀元以前的知識都能搞到。
隻可惜自神明接連消亡,諸神被迫脫離塵世,再難真身幹涉世界之後,類似儀式通通喪失了本應具有的功效。
而此次夏洛克之所以能夠成功,是因為無數巧合的疊加,使得某位剛剛降臨的倒黴神祇被強制換了位。
“汝之訴求為何?”
“我要張伯倫家族奪回屬于它的全部,不擇手段!”
神祇并未多言,隻是沉默地給夏洛克打上标記,很快便散去了身形。
但夏洛克卻誤以為自己已經完成了交易,陰暗沉重的念頭在這股底氣加持下飛速滋長着,扭曲且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