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月未落,訓練場上長明燈在晨霧中搖曳,将磚瓦上斑駁的劍痕映得忽明忽暗,任曦裹着鴉青色的鬥篷立于東首,望着天際泛起的魚肚白,握緊腰間新佩的玄鐵令牌。
此刻,被選中的弟子都已集結站好,他們從今日起便要離開,前往仙盟安排好的地方訓練。
鶴唳劃破天際,三隻金翅雲鵬自雲海俯沖而下,為首那隻頸間系着仙盟金令,任曦知道這是在催促她快些出發了。
見她一人停了下來,景翳看了任曦一眼,素日溫潤的眉眼此刻隐在晨霧裡,随後歎息着搖了搖頭。
任曦眼中的低落遮掩不住,但時間已到她也隻能選擇離開,剛走出兩步就聽身後一道清越的嗓音挾着破空之聲傳來,“喂,不打算等我同往了嗎?!”
任曦擡頭的動作一頓随後欣喜地轉頭,隻見沈姝之站在長階上,玄鐵重戟在青石上擦出點點星火,晨光恰好掠過她發間,映得眉間那道新愈的疤痕宛如朱砂。
兩人相視一笑,任曦跑向她一把将人抱進了懷中,她的聲音有些發悶,她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
“算你聰明。”沈姝之好似又變回了那個傲嬌的少女。
兩人跟上隊伍後,任曦猶豫着問:“你…怎麼突然想通了?”
“我父兄被魔修所害,我怎麼能坐以待斃呢。”沈姝之身上還帶着山間夜露的寒氣,指節卻灼熱似火:“再說了,怎麼說也不能辜負了你對我的信任。”
任曦鼻尖忽酸,自幾日前沈家滿門殉城,昔日驕縱的沈大小姐便如脫胎換骨,“我還以為你會因為那些平民百姓不同意給你父兄開城門而心生怨恨。”
“我對他們有怨,可一想到他們是我父兄拼死都要保護的人便也沒那麼怨了。”沈姝之聳聳肩,如實告知,“我若是将那些人殺了,那我的父兄不就白死了?我才不會幹那樣的蠢事。”
任曦放心地點點頭,“你能想明白比什麼都重要。”
“那仙門呢?各大仙門的下一步計劃是什麼?”
“不知,我們想要指望仙門怕是無用了,既然現在已經手握些許權利了,我看不如就我們自己計劃。”
“也好,等到了集訓之地便能知曉了。”
任曦重重點頭,“走吧,還沒有給你介紹我們的新朋友呢。”
*
太陽落山時,衆人方至九嶷山北麓,任曦望着眼前景象,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但見南面營地瓊樓玉宇,靈泉環佩之聲隐約可聞,而他們所在的北營,卻不過是幾座灰塵撲撲的陋室,連用來照明的長明燈都被換成昏黃的蠟燭。
任曦自知自己不能沮喪以免影響士氣于是強撐着笑道:“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沈姝之,也是我們今後的戰友。”
任曦挑來的弟子大多家境貧寒,因此也少了許多彎彎繞繞,大家都笑着鼓掌歡迎起來。
一圈介紹過後大家都認識的七七八八,人散盡,獨留任曦一個人坐在開會的屋子裡想着今後的打算,這裡相對于泠瑤那邊,簡直就像是後娘養的,住的地方極其簡陋不說,就連給的物資也是差了一大截。
她苦惱地揉了揉腦袋,沈姝之和景翳并肩走了進來。
“阿曦,你怎麼了?”
“别提了,我正發愁呢。”任曦一擡頭臉都皺巴在了一起,看得兩人都有些壓不住嘴角。
“你們還笑!”任曦斜眼看着兩人表達自己的不滿。
景翳拉開一旁的椅子示意沈姝之坐,而後才笑着問道:“說說吧,都遇到什麼困難了?”
任曦将鎮紙往輿圖上一拍,驚起幾點香灰:“你且看看這境況——”,她的指尖掠過紙上的朱砂标記,“南營弟子食的是參湯藥膳,宿的是這裡最好的寝室,連晨起練功都有蓬萊仙樂助陣。反觀我們...”
“……藥膳之事不是問題,辟谷對咋們來說并不難,吃飯的事大家都可以克服。”
聽沈姝之這麼說任曦擺擺手,“我說的膳房可不是普通膳房,人家那是藥膳,合理地食用藥膳是有助于增強修為的。”
“第二,仙門請了人來給我們教習。”
“這是好事啊?”景翳不解,這又何可發愁。
“能有這麼簡單?碧陽宗的長老們偏心都偏到四海之外了,他們請的這些老師主要輔導泠瑤他們,至于我們…隻算是旁聽。”
“……”
“還有更離譜的,他們研究出了對付堕神封印和魔修的最有效的武器,可是我們連碰都沒機會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