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微的摩擦聲逐漸靠近黑屏的手機,但它并沒有被發現。客廳的燈被打開,隔着門縫向漆黑的房間透過一條光明。
摩擦聲又漸漸遠去,隔着耳機隻能有着隐約的感知。很快,不需要耳機的輔助她也聽到了那個聲音。
那個聲音戛然而止,但林筱知道,它現在就站在她的房門之後。
林筱努力抑制自己呼吸的頻率,哪怕他們都清楚地感知到對方的存在。
最先耐不住的不是林筱。
卧室的門被拉開,伴随着重物砸落地面的聲響。刺眼的光線穿透黑暗來到林筱的眼前,屋外卻空無一人。
房門向外伸展,陰影在光線的作用下變得扭曲,方正的形狀如同頑童手中的泥巴被扭轉成形态不一的犄角,對着僅剩的活人露出猙獰笑容。
林筱依舊沒有動。
陰影也會消融于純黑之中。這個房間她重新布置過,外面的光線隻會止步于門附近十厘米的範圍内,所以這些不科學生物應該無法進攻她。
但這一次,她想錯了。
房間内的空氣逐漸變得沉重,每一刻氣流的流淌都清晰可見,莫名的束縛力制約着林筱,讓她隻能眼睜睜看着周圍的變化。
耳邊響起一聲“啵”的聲音,像是一種無形的屏障被打破,陰冷的氣息向着不大的床上翻湧,每一筆都能被勾勒出明顯的棱角。眼前是模糊的黑白,如同老式的電視機卡頓的模樣,擡手的動作都被分解成具體的片段,一幀一幀地緩慢播放。
林筱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晚上,靈魂與□□的銜接被切斷。她漸漸感知不到自己的位置,渾身沉浸在一種漫無邊際的虛無感之中。
“嗡——”
蜂鳴般的奇異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不能說是耳邊,因為她現在已經感覺不到任何東西,這更像是來自靈魂深處的警醒。
她從黑色的海洋中清醒,像是從缺氧的高原地帶回到富氧的低海拔森林,暈暈沉沉,卻依舊保留完整的意識。
她在參與一場拔河比賽,想要将自己重新帶回人間。
[檢測到玩家生命體征降低,為确保玩家安全,強制退出已開啟。退出倒計時開始,10,9,8……]
相隔不到一秒,手機響起了鈴聲,被設定自動撥出的電話很快就被對面接起,歡快的聲音打破陷入僵局的局面:“林筱你好準時啊,這個相親對象不行嗎?”
她感覺到整個身體在下沉,靈魂重歸□□,沉重的負擔竟讓她留戀起之前的無拘無束。她緩了一會才回答林洛:“比我想象的要強勢。”
“啊,第一次見面就表達強勢的男生的确不太合适。”林洛無比贊同,“那你相親結束了,可以陪我去逛街了嗎?現在還早,商場都沒關門呢。”
“抱歉,我有點累了。”林筱坐了起來,長時間佩戴藍牙耳機讓她的耳朵有點痛,靈魂脫殼般的體驗也讓她的語氣多了疲憊。
“好吧,”林洛也可以理解,畢竟應付一個不喜歡但父母強制要求見面的相親對象的确很折磨心神,“那你早點休息啊。”
“嗯。”林筱低低應了一聲。
林洛挂斷了電話。
她之前借用催婚的借口,讓林洛在八點準時和她通話,所以林洛以為她在外面相親。
林筱喘了口氣,感覺後背都已經被汗水浸濕。她打開燈,圓形的燈牌将她無死角環繞,周身沒有一點陰影,這讓她感覺到安全感。
她看向屋外。房門被打開了一條細小的縫隙,寬大的陰影藏于門後,端端正正,沒有一絲異樣。
她知道自己算是躲過一劫。
她本來以為隻要自己反應夠快,就能逃脫這種生物的捕獵範圍,沒想到黑暗雖然不是它們,卻也屬于它們寄居的地方。
差點就把自己折騰沒了。
當她靈魂與□□分離的時候,第一聲蜂鳴應該屬于系統。所以系統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但至少在死亡次數用盡前,也可以保住她的一條命。
但真正讓她清醒的,是林洛的那通電話。
根據現有的線索分析,這個生物會僞裝成陰影攻擊捕獵人類,甚至會取代他們的身份存在。
這個猜想就源自于她自身的體驗。她感覺到自己的靈魂被剝離,但那種感覺比起剝離,侵占更為準确。
她還殘留着的那點意識感覺到一個晦暗的東西試圖将她擠走。
但它們搶走身份的這個過程不能被其他人打擾。
不管是她,還是那個故事裡的人物,他們都是在跟其他人交流後失去了對異常現象的感知。甚至包括昨天晚上,也是小陸的聲音喚醒了她,讓她從誘惑中掙脫。
還有一條等待确認,因為那隻是她對它們身份的一種猜測。
确認她已經完全擺脫那種生物的追擊,林筱踩上松軟的拖鞋走出了房間。
還沒等她走上幾步,一個溫暖柔軟的東西就擋住了前面的路。就在她房門前不遠,一個陌生的男人平躺在地面。他表情松弛,地闆上卻有着幹涸的血迹。
他大概就是被附身來到她家裡,卻被不留情地扔下。腦袋因為磕到牆角而破損,但靈魂的脫離卻讓他感知不到痛苦,所以神态自然。
看來可以先補充另一點:它們不存在實體,隻能依靠附身接觸實體。
她看着這個男人,打開手機的通話界面,撥出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報警電話:“喂,您好,我要報警。我發現我的家裡出現了一個陌生人,現在他已經被控制住了,麻煩你們來一下。我在下馬街568号204室,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