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中的世界總是荒誕而沒有常理。

就像林筱眼睜睜看着窗外的場景瞬間變成熟悉的地下停車場，而同行的秘書小姐卻沒有絲毫反應一樣。

因為她覺得合理，所以這就是合理。

林筱并沒有對此表示異議：“這裡多了很多人。”

“是嗎？”秘書小姐按下車窗，看着窗外反複路過的人群，“現在是上班時間，大家都在也正常吧。”

林筱看着窗外的“風景”不說話。

圍着她車子轉的“人”，如果他們還可以稱為“人”的話，和秘書小姐不一樣，帶着微弱的惡意。

不明顯，但确實存在。

他們的臉是空白的，就像是設定這個夢境的人還沒有想好他們究竟應該長什麼樣子。他們的身材都是套用同一套模闆的，帶着光鮮亮麗的白領少見的粗糙老繭和常年苦力留下的痕迹。

就像是兩個不同的世界因為一場不可操控的意外強行拼湊在一起。

就像她的辦公室和那杯熱可可。

林筱再次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但最終的結果還需要看秘書小姐的反饋。

“那他們該去上班打卡了，而不是浪費時間在地下室。”

秘書小姐似乎才反應過來還有打卡這件事情的存在，如同世界的補丁突然被發現，遊蕩在地下車庫的無臉人突然之間就奔向了電梯，人踩人地擠了上去。

車子外總算安靜了。

林筱打開車門，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秘書小姐：“我們該坐我們的電梯回到辦公室了。”

秘書小姐隻是怔愣了一小會就露出她那招牌的笑容，“好的，林總。”

*

辦公室内依舊金碧輝煌到刺眼，但仔細看去，卻又帶着沒有人煙的冷氣。

辦公室外，那些之前在地下車庫遊蕩的人又開始在走道上來來去去，随着時間的流逝，他們的動作逐漸變得靈活，步伐的頻率也漸漸加快。

林筱知道，這是白霧世界給她的警告。

畢竟又想清醒地全身而退，又想享受白霧世界特有的特權福利，這世界哪有那麼美好的事情。如果他們不能在規定時間内破解這個夢境，那他們的結局也隻剩下葬送在這場夢境中這一結果。

但這些，秘書小姐毫無所覺。

她依舊延續之前的設定，将一杯溫暖香甜的熱可可送到林筱的手邊。

在最後時刻喝上一杯甜膩的飲料，也不失為一種放松心情的方式。

隻可惜，這并不适合林筱。

甜這種味覺會讓人不自覺的輕松，但這個世界不需要輕松。林筱摩挲着花哨的馬克杯：“今天的工作是什麼？”

“今天的工作……”秘書小姐打開她的文件夾，甜膩的笑容卻僵在臉上。她不可置信地翻找着她那空白的文件，淩亂的紙張散落一地，卻依舊沒看見她需要的那一張。

林筱看着她的臉色瞬間慘白，重複道：“今天的工作是什麼？”

秘書小姐沒有說話，隻是不可置信又無能地繼續翻找她那不可能再出現任務的文件。

當然不會有文件，因為這個夢境終結于日出，日出之後，那是還沒有被構建出來的虛無。

這是一場，屬于秘書小姐的美夢。

人，總是狂妄地覺得自己才是世間萬物的主宰。所以當他們得知這是一場夢境的時候，總會下意識地以為自己才是夢境的主人。

就連最開始的林筱也沒有免俗。

但就算夢境的總模闆出自三不管區，這裡依舊會存在夢境主人的烙印，尤其在細節方面。

三不管區域的人或許會因為從未體驗過這樣的生活而誕生不着邊際的想法，但林筱不會，這裡的一切都不符合她的習慣。

所以作為一個外來者，林筱先天占據優勢。她能可快地發現夢境的主人，然後，喚醒她。

秘書小姐已經停下來她的動作。

她蹲在地面，雙眼無神又迷茫，手卻依舊緊緊攥住僅剩的白紙，豆大的淚珠一滴滴落下，打濕了它。

“所以，這是假的嗎？”秘書小姐呢喃。

“當然。”林筱仿佛感覺不到這句問話的危險，簡單而直白地回答她。

這也是很少有清潔工或者玩家會做的選擇。

能作為夢境被白霧保留的，這必然是這些夢境塑造者最深的執念。一旦假象被打破，輕則這些怪物失控，重則夢境破碎，他們将永遠沉淪夢境。

這是一個風險極大、吃力不讨好的選擇，但林筱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