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猜測，都無法直接被證明。不論是林茉芬的心儀，亦或是她的心存不軌，始終沒有留下确鑿的證據。

林茉芬在金如堂幫忙，時常會幫着送藥。走街串巷時，偶然路過水開巷，想起漕倉夥計，順道上門拜訪，也無不妥之處。

林茉芬的姨母，來過漕倉，見過程生蕤，上門說親并不代表什麼。

藥堂針對不同病患的體質，調整香藥方子，是十分常見的。

林茉芬更從未說過，具體的生辰之日，尋來此人，亦非難事。

尋人勸架、還是無聲的指路，都沒有辦法說明什麼。無人可以指摘林茉芬，包括糊裡糊塗的，順着她随意的手勢下，闖入虎口險地的錢文嫣。

很完美。

經過認真地梳理，程生蕤與錢文嫣均不由得，感歎着。

所有的細節都太過完美了，若非心思細膩之人，是無法如此周全的布下這些。也正是這些‘完美’，似乎讓她有些飄然，急切地想要鏟除阻礙。這份急切，讓她在完美的計劃中，表現得不太完美。

雖然，沒有直接的證據。但是，他們還是認為，林茉芬有些古怪。

“還敢随意吃旁人之物嗎？”

錢文嫣還在琢磨曾經被忽略的細節，感到左頰的緊繃感，不耐地揮了揮，拍落了程生蕤的手。揉着面頰，她抱怨道。

“這樣很容易長出皺紋的。”她既蠢又笨，還不頂用。也隻有，好看的容顔可以拿得出手，可不能疏忽大意了！對了，婆婆在用的七白膏，有祛皺美白之效，她，也該用起來了……

程生蕤沒有聽見錢文嫣的心聲，他隻顧着看着自己的手背。疼是不疼，心情卻不怎麼舒暢。

什麼皺紋不皺紋的，因為這個原因，便如此不待見他了？況且，他并未使勁，怎麼會有皺紋的？居然這般，不待見他……

“你，做得不對。”怎麼能，如此嫌棄他。

“我？”

許是程生蕤的表情太過認真，好像在控訴着什麼天大的事情。錢文嫣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指着自己，愣了良久，後知後覺閉上了驚訝的嘴。

“怎麼的，還在惦記着棗馍……”

程生蕤磨了磨牙，生生忍住了掐人的沖動。他才遭遇了錢文嫣的嫌棄，可不願意如此快的，再來一次。隻得藏着怨念，揪着這茬兒不放。

“是，為何要把棗馍全吃了！”

“你分明不愛吃這些的，作何與我生氣？”錢文嫣圓睜着眼睛，不可思議地望着程生蕤，認為他是在沒事找事、無理取鬧。

程生蕤看着錢文嫣眼中的情緒，愈發不快，便雙手抱臂，賭氣道。

“我還沒有吃過棗馍，又如何知道不愛？”

錢文嫣氣結，沒好氣地站起身來，在屋子裡踱步着。越想越是氣憤，在她快要把自己氣炸的時候停下了腳步。怒沖沖地站在程生蕤的面前，彎腰看着他。

“你是記挂着棗馍，還是做棗馍的人？”

距離他不過幾寸之遙的小身闆，有着十足的壓迫感，令程生蕤不自在地後傾着身子，偏偏椅背限制住了他的行動，隻得被錢文嫣圍堵在一隅之間。

程生蕤屏住呼吸，目光飄忽着，找不到可以落定之處。

“怎麼不說話？”程家小兄為何都不願看她了？她，她是變難看了嗎？

錢文嫣咬了咬唇，嗓音隐隐透着委屈，不依不饒地盯着程生蕤，想在他的面上尋來答案。

程生蕤偏過頭，長籲一口氣，調息片刻。視線對上那雙漫着水霧，難得透着執拗的眼睛，他心念微動。

在内心掙紮、閃躲了許久，唯恐在錢文嫣專注的眼神裡，陷得不可自拔。然而此刻，重新迎向眼前的人，方才的閃躲像是一粒被種下的種子，迅速發芽結藤，牢牢地捆綁着他，一路墜落至最深處。

心防陷落，程生蕤無法抑制的，放棄了掙紮，讓自己更加靠近錢文嫣，雙手也不自覺的，默默扶住了她的纖腰。

沒有了心不由己的自持，程生蕤眉宇間的糾結一掃而光，也不願再别别扭扭的，一味口是心非。

他望着錢文嫣清澈的眸子，決心要把香藥棗馍的，全都捋清楚。

“入口之物，最易動手腳。我是不願，你被居心叵測之人傷害。”

錢文嫣醞釀着，正要與程生蕤争吵不休，連說辭也編了十之八九，卻沒想到程生蕤突然鳴金收兵。她氣餒地垂着肩膀，有氣無力地，歪着身體，把重心落在腰處托着她的雙手上。

錢文嫣沒精打采的，分明沒有認真在聽。程生蕤想了想，把柔若無骨的身體放在膝上，雙手捧着她的後頸，看着錢文嫣的眼睛，語重心長道。

“這世上，有許多不求回報的善意，亦不乏無緣無故的惡行。我們需要與人為善，卻不能沒有防人之心。”

錢文嫣如同厭學的稚子，知道夫子用心良苦，但就是提不起興緻來聽講。

她不想聽講，她想吵架！或是……

錢文嫣看了一眼面前眉目精緻，輪廓分明的男子，咽了咽口水。她緊緊地攥着程生蕤的衣襟，突然俯身，在程生蕤的左頰上，用力親了一口。

哪怕整張臉已紅得快滴出血來，錢文嫣還在強撐着，迎上程生蕤驚愕的目光。

“你，不能再惦念着林家娘子……”

你不是兄長，我也不是小姑子。你是我的，我的程家小兄。

程生蕤的心髒沒有規律地亂跳着，耳根子熱的，快要冒出煙來。他本想淡然地說些什麼，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突然失了聲。這番變故讓程生蕤更加慌張，他垂着眸子，勉強發出了聲音。

“嗯……”甚好，小娘子應是沒有看出我的緊張。

錢文嫣歪着頭，捕捉着程生蕤的目光，想要在他的眼睛裡，得到更确切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