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池怕挨打,不說話了,默默回味對方肚子的觸感。
“哥,你有腹肌啊?”他的手虛虛抓握,像托着一坨白面團。
“你什麼意思,我就不能有腹肌?你瞧不起誰?”
“哈哈哈……我以為你現在天天坐辦公室,肚子會變軟軟的,沒想到很有料嘛……嗷!”
陸池終于挨了打,兩人身體接觸,距離極近。他皮糙肉厚,樂呵呵地任郁遠擰紅了胳膊。
突然,他樂不出來了。
“什麼味道……”
“什麼?”
郁遠反應不及,被陸池一臉嚴峻地按住了肩。
“搞什麼?!”
“哥,别動。”
“……”
危險。
壓迫性的粗暴力道令郁遠警報大作,神經震怵得突突直跳。這是他時隔多年見到陸池後,第一次見其顯露強勢的姿态,如陰潮的稻草被殘喘火星點燃,迸發出了灼人的瘋狂熱度。
這時,他才深切意識到陸池似乎沒有變,小鬼依然強勢與霸道,而不是現在僞裝的溫順家寵。
暖黃色的夕光傾瀉于他們身上,将二人的影子拉長,在盡頭暧昧交融。陸池的神情晦暗,眼底積攢着讓人毛骨悚然的厚重情緒。
他強忍霎起的陰暗占有欲,湊到了郁遠頸側。
強硬的侵略氣息不斷撥弄着郁遠緊繃的神經,他下意識地推拒陸池,卻換來了更固執的壓制。陸池的手按着他的後頸,防止他逃脫,手指有意無意地劃過腺體,勾起了一陣顫栗。
瘋了,這該死的小鬼是真有病!
陸池的呼吸噴灑在脖間,再近一點,嘴唇就會覆上皮膚。郁遠起了一片雞皮疙瘩,忍不住要動真格時,聽見了陸池低啞而顫抖聲音。
“哥,你身上為什麼會有信息素?”
“……啥?”
“信息素,你身上有Alpha的信息素,”陸池難以置信地直視他,如被再次丢棄的流浪狗,小心翼翼着試問,“哥,你有伴侶了?”
都什麼跟什麼?他哪來的伴侶?還有什麼狗屁的Alpha信息素……等等,難道——
鬼鸮時的味兒沒散完嗎?!
陸池死死抓着他的肩,面目陰沉可怖,令郁遠一時忘記了疼痛。
“哥,雖然這氣味幾不可聞,但我的鼻子很靈,你騙不了我……這不是人工的劣質信息素。留下氣味的人……對你有很強的占有欲,他的氣息留在了你的身體裡。”
“到底怎麼回事,如實告訴我好嗎?哥,求你了……”
郁遠一時語塞。
誰有占有欲?誰占有誰?
天殺的,我占有了我自己?這不屁話嗎?!
沉默在二人間蔓延,陸池昳麗奪目的臉緩緩失去了光彩,他虛弱地慘然一笑,仿佛下一秒唇角就會流下飲用鸩酒後的血。
哈哈……太荒謬了,他哥怎麼會跟隊長扯上關系呢?隊長的信息素太過獨特,他死都不會忘記。但他在哪兒聞到隊長的信息素都可以,唯獨不想在郁遠身上聞到。這根本不是擦肩而過,或者正常交流時留下的氣息,而是二人親密糾纏後的痕迹。
而郁遠大腦過載,親身體驗了什麼叫做人在極度無語的情況下真的會想笑,可他又不能笑。
他壓着扭曲的嘴角,艱難忍笑的表情落在陸池眼中,卻像坐實了他在難堪地回避事實。
陸池動了動唇,他隻想聽郁遠親口說出答案,一開口,便是淬毒般的聲音:“哥,你跟說實話,你有對象了,是嗎?”
“我……”
停。
郁遠吞下解釋的話,一則計劃轟然成型。
現在不正是一個拒絕小鬼的大好時機嗎?
陸池可不好騙,與其解釋得含糊其辭,不如他承認下這莫須有的戀情。如此一來,陸池說不定就會放棄追他了!就算不放棄,自己後續也有充分理由拒絕追求,小鬼遲早也會打消念頭。
郁遠豁然開朗。
沒錯,讓鬼鸮成為陸池的情敵!
他凝視着陸池,神色逐漸平靜,隐含歉意。
陸池的表情刹那空白,幾不可察地搖了下頭,瞳孔顫抖。他似乎難以接受結果,如落水者死死扒着唯一的浮闆,緊抓着郁遠胳膊不放。
“哥……”
郁遠聽得心有不忍,思考一時拍闆的決定是否正确。
是正确的吧。決斷之際,他不自覺地咬破了舌尖,血味刺激着大腦,逼迫他做出了決定。
陸池不能和他有過多牽扯,不止陸池,任何人都是如此。
在外國執行任務時,他就差點被人偷襲。暗殺者被同事們包圍後,毅然選擇了自盡,其背後的組織無處可考。同時,他最近也接到了風聲,有針對監管者的組織正悄然行動。至少在這些反動勢力被抓到前,他不能讓更多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不僅如此,冬城事件為他帶來的創傷仍貫徹至今。于外人看來,他已重新振作,引領九區蒸蒸日上,卻無人窺見他腐朽的内裡。痛苦的記憶在時間流逝中隻是蒙了灰,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吹散浮塵,将他引回業火地獄。
這般一塌糊塗的他,無法給予任何人所謂的愛,所謂的正向情感。敗落的土壤已無法育出繁花,而陸池的未來光明璀璨,不值得在他身上浪費時光,與自己沉淪。
郁遠深深谛視着陸池,吐出的每一個字,都若審判長法槌落下的聲音,宣判着兩個人的死刑。
“我很抱歉對你隐瞞了這件事,是的,我正在跟這個信息素的主人談戀愛。”
陸池驟然面白如雪,雙眼的光徹底熄滅。
郁遠一時心悸,他見陸池被抽走靈魂似的低下了頭,抓住自己的手又一用力,才不舍地慢慢松開。可手落下後沒一秒,又猛地擡了回來,輕輕揪住了他的袖口。
“陸……池?”
陸池的肩膀微微聳動,呼吸漸亂。郁遠注意到地上濺開了深色的水漬,慌亂捧住了陸池的臉,強迫人擡頭。
“拜托,别看我……哥。”
陸池花一樣豔麗的臉狼狽地爬滿了淚痕,他試圖在郁遠面前努力微笑,維持對結果不在意的輕快模樣,眼淚卻十分誠實,珠子一樣接二連三地往下墜。
郁遠:“……”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