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不言寝不語，顧年家的飯桌上這一點一向履行的很好，以至于有時候吃個面，吸溜的聲音稍微大了點兒，都顯得突兀。

這種飯桌上，一旦有誰開始說話了，就說明有重要的事要宣布的了。

而顧家的重要的事，八成都是顧年不愛聽的。

像是上一次，宣布的就是她爸第二任老婆林蘭芳再次懷孕的事兒。

所以這次一看老爸咳嗽，要說話了，顧年就先下意識的皺起眉頭。

“明天就要開學了是吧？”老爸做了個開場白。

顧年點了點頭。

老爸又咳了兩下，才再開口，“那個……我給你找了個新學校，在隔壁鶴城，就那個鶴城一中，還是個市重點高中，開車得仨小時，明兒早點起來，我送你過去。”

吃到嘴邊的菜它頓時就不香了。

顧年放下筷子，心底波濤洶湧的，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是今天補了一整天的寒假作業都白補了。

顧年面上努力擺出一臉的平靜，“您沒事吧？明天都要開學了，今兒晚上才跟我說幫我轉了個學？您這是憋了一個寒假吧？這麼能憋你之前怎麼不憋到林阿姨把孩子生下來再跟我說她懷孕了啊？”

“你怎麼說話的？不許這麼陰陽怪氣的！”老爸嚴肅的看着她，“我知道你舍不得你原來的學校，可是讓你轉學是我經過深思熟慮後做的決定，換個環境，換成寄宿制的學校，能學學和别人相處，也能好好磨磨你的性子……”

“說的這麼冠冕堂皇，還挺會給自己找補的，”顧年冷笑，“說白了不就是林蘭芳看我不順眼，你就想着法兒把我流放了呗。”

“小年，你怎麼能這麼誤會我呢？”林蘭芳擰着眉說，“你平時傷我心也就罷了，我不跟你計較，可我現在懷着你的弟弟或者是妹妹，把我氣出個好歹，你擔的了這責任嗎？”

一旁老爸的臉色已經完全冷下來了，宣布讓她轉學的時候的愧疚到現在都沒能維持超過三分鐘。

顧年閉嘴了，多年吵架經驗讓她知道再吵下去也沒什麼結果，有吵架的時間不如用來心疼一下白補了一整天寒假作業的自己。

第二天一早，天都沒亮，顧年就拖着行李箱出了家門。

從荥市到鶴城開車要仨小時，高鐵隻用四十分鐘。直到随着人潮下了車、出了站，站在鶴城這樣一個全然陌生的城市的地面上，她才有種遠離了家的切實感。

手機上有十來個來自老爸的未接來電，才拿出來看了一眼，電話就又打進來了，顧年摁掉電話，發了條報平安的短信，就關了機。

這會兒她不能跟老爸有任何交流，她滿肚子亂竄的憋屈，一旦開口，怕是天崩地裂，無法收場。

站在馬路邊上正發着愣，一輛出租車停在她面前，車窗搖下來，一個秃頂大叔探出個頭朝她招呼，“小姑娘這是要去學校吧？上車啊，十五塊錢，我送你。”

顧年點了頭，大叔連忙下車，熱情的幫她把行李箱搬進後備箱。

顧年坐到後座上，回到駕駛座的大叔再度擰着個身探頭看她，“哪個學校啊？”

顧年說，“鶴城一中。”

“嚯，重點高中啊，”大叔發動了車子，“不過也對，你文文靜靜的，一看就是好學生。”

顧年不置可否，如果成績好就是好學生的話，那她的确算。

秃頂大叔話多且密，“一中很牛的，年年高考本科率都全市第一，三中第二，但這個第二的含金量不行，遠不如一中，四中六中就更不行了，這倆學校的學生心思都不在學習上，打架逃課的多的不行。”

顧年看着窗外，雖然嫌大叔絮叨，但想到他開口沒查戶口似的問她多大、幾年級、哪裡人等問題，就覺得還能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