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若半途未遇見小青,李明奕口中所言,他确然能做出,甚至無需質疑。
“沒話說了吧,你什麼都搶去了,如今卻不認。”李明奕站直身,“這下,你滿意了吧!”這句話說得有些哽咽
“我滿意什麼?”法海澀聲問。
“小青姑娘說我們隻是尋常友人的關系,和你一樣。”李明奕想到這裡,胸口一陣陣抽痛。
“何時說的?”像是一個火星子,輕易點燃法海壓在最深處的疑心。
李明奕的憤怒不作僞,說得好像法海全部做過。
何況,法海做了關于小青走進韻香樓,與李明奕纏綿的夢。
李明奕如此憤怒,想來這個夢是假的。
他還多了一段記憶,五歲時,小青來過金山寺,還問他是否見過法海。
法海這個法号,是他十歲,舉行過剃度儀式,師傅方賜的名。
他以為又是場幻夢,可他分明目送小青離去,為何緣一又說見過小青。
疑點重重,法海隐約有個最壞的猜測。
“今晨,小青姑娘席間說得。”
“你們飲酒了?”緣一渾身酒氣,有可能是傷心獨飲消愁,為求準确,法海還是多問一句。
像是扳回一城,李明奕緩緩笑開,“不僅一同飲酒,我還親自喂小青姑娘吃了好幾杯。”
法海的反應,并未稱他心意,很平淡,李明奕有種揮空拳的氣惱。
“你跑來山中發洩,想來也僅是喂了幾杯酒。”法海神色如常,負在後腰的手緊緊攥主。
小青騙了他,佯裝返回玉靈山,安撫他,背地裡卻一刻不停趕回去赴緣一的約。
為何她要如此麻煩,明明昨夜是她當面說讓狐楣回絕,她想要遮掩什麼?
為何幼年記憶會憑空出現小青?
為何緣一堅稱昨夜三人見過面,還将他打暈?
法海很混亂,但他還是不願聽信一面之詞。
“你道昨夜我去了韻香樓,可有證據。”法海冷冷道。
“這是你的衣裳碎片。”李明奕從袖口取出巴掌大的灰色布片,“屋裡滿是碎片,應當是小青姑娘所為,但這都怪你,如非你插足,碎片該出自我的衣裳。”
後面義憤填膺的話被法海隔絕,眼中心中就隻有這小小的布片。
僧衣刷洗泛白的程度,麻線走向,都與身上無二。
法海低頭看着,手揮了揮,身上的僧服消失不見,隻餘雪白中衣,袖子上方還有道縫補的痕迹。
衣裳何時撕爛,又何原因撕爛,這些他都沒有記憶。
但僧服撕爛是真,小青欺騙他是真,昨夜他們都在韻香樓也是真。
看着隻着中衣的法海低頭不語,李明奕心裡發酸,小青姑娘是如此體貼,竟還送了套衣服給他避體,不禁鼻頭一酸。
然而法海擡起頭,看清他的神情後,李明奕徹底酒醒。
後知後覺意識到,跑來質問法海一事做錯了。
“這是我的衣裳碎布,多謝緣一告知我實情。”法海牽唇微微笑着,李明奕聽不出一點和煦,頭皮一陣發麻。
比房間門前見到的法海,還讓李明奕害怕。
“我還有些疑惑需要過問小青,先行一步。”
李明奕叫住要轉身的法海,“你會傷害小青,因為幾杯酒?”
法海反應了會,“區區幾杯酒,小青随性,你我皆知。”
“那你找她何事。”察覺到法海語氣和緩,李明奕大着膽子問。
“這是我與小青的私事,不便說與你知。”法海微垂着眼簾,俯視他。
李明奕被這冷冷冰冰的話噎了一下。
從他在金山寺當小沙彌期,一直受到法海師兄的照顧。
記憶中,法海師兄性格沉穩如山,容貌清隽,品行端正,待人溫柔和煦。
這兩日徹底推翻李明奕心中的印象,神情冷然,手段下作,言語鋒銳。
這樣的法海,讓他感到陌生。
“法海師兄,你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你犯戒了。”
法海沒有一絲動容,“我會向師傅請罪,處罰後離開金山寺。”
“不可以,不行。”李明奕知道他要做什麼,大驚失色:“師傅将你視作他的傳承人,你怎能辜負師傅的苦心。”
“我試過.......”法海閉了閉眼,“失敗了。”
“如你所說,和尚竟然觊觎小青,可笑可恥。”法海極輕的笑了笑,好似撥開雲霧見山明的快意。
莫名其妙的,李明奕耳邊響起小青對法海的評價。
‘容貌仍青春,體魄手感更好’
法海不再困擾,若用身體和相貌誘惑,恐怕會得小青姑娘一陣寵愛。
可他能力出衆,性情不如表面風光霁月,必然不甘心短暫占據小青姑娘。
李明奕迫切想要阻撓,擠出一句話:“你不過是一廂情願,小青姑娘親口告訴我,她不會讓你還俗。”
本不抱希望,隻是掙紮的言語,竟意外刺激到法海。
霎時,周圍瞬間靜寂,法海的從容消失殆盡,眉目森森。
心口内的陣陣隐痛,法海已然分辨出因果。
失去的韻香樓記憶,童年多出的小青記憶,都是時光回溯寶器所為。
法海氣悶小青的無情,但也很清楚這是她能幹出的事。
不講道理的任性,嫌麻煩的一刀切。
他想找小青問個清楚,為何偏對他如此絕情,連機會也不給他。
法海沒說一句話,離開了。
李明奕已徹底清醒,苦笑着癱坐在地。
他給小青姑娘添了大麻煩。
片刻挫敗後,李明奕振作起來,口中喃喃自語:“我得彌補過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