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和自家姐姐剛通訊完,手機就又滴滴響了起來,他點開一看,是幼馴染碎碎念念的吐槽。
【萩,女生果然還是很難懂。我說話也沒那麼直白或者惹人生厭吧?怎麼她又生氣了?】
啊不,其實你真的蠻容易惹女生生氣的。看完簡訊之後,萩原研二忍不住吐槽。
前些天他可剛得知自家幼馴染的戰績到現在還在下面幾屆學弟學妹的聯誼會上頻頻被提起來呢。
換做别人估計這時候會昧着良心為松田陣平找補,但作為幼馴染的萩原研二就完全沒這個顧慮,問心無愧地吐槽。畢竟每當對方和異性進行了一場結果糟糕的交談——盡管那并非他本意——之後都是他來善後。
不過幼馴染幻想出來的設定真是相當真實,就連萩原研二自己也好幾次被忽悠過去,差點以為他口中的早川遙真的存在。
想到這裡,萩原研二心裡不禁變得微妙起來。隻是沒想到小陣平幻想出來的女性居然是這個風格的。畢竟小陣平的理想型,是自家姐姐那個類型的女性才對,這點他倆心知肚明。
而就萩原研二自己勾勒出來的“早川遙”形象,與其說是剛畢業即将進入社會的大學生,倒不如說是還沒褪去幼稚的少女。小陣平最不擅長溝通的也是這一類類型,幻想出來的女性是這個類型真是自找麻煩。
萩原研二一邊這麼想着,一邊給幼馴染發簡訊:所以發生什麼了?
幼馴染直接打了一通電話過來。“萩,”對方頗為郁悶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女生生氣怎麼哄?”
“……你到底怎麼惹人生氣了?”聽到以前絕對不會從幼馴染嘴裡問出的話,萩原研二心情複雜地切換成“軍師”角色,“在我的印象裡早川遙不像是會鬧脾氣的人。”
萩原研二聽着電話那頭幼馴染顯然壓着煩躁的語氣,走到書桌前翻了翻之前醫生給他的手冊,在問題大全裡面找到了這一條。
“患者幻想出來的人也會和患者本人吵架,這是患者堅信和證明對方存在的一種方式。”
“……我應該沒有哪句話戳到她吧?我說話已經很客氣了,總不能是因為我懷疑她考上大學的水分吧?”電話那一頭幼馴染逐漸暴躁的聲音漸漸和手冊裡面的症狀逐漸對上,這讓萩原研二心情更加複雜。
他閉了閉眼,熟練地開始安慰自己并瘋狂洗腦。這是自家幼馴染,而且對方至今除了能看到幻覺疑似學習學瘋了之外沒什麼其他症狀,拆卸和組裝機械的熱愛以及天分也都還在,平常看上去也沒什麼問題……能看到幻覺也沒什麼……對吧?
洗腦完畢,萩原研二感覺自己靈魂整個都升華了。他非常平靜地配合自家幼馴染的話題往下接:“我想想。你之前說她喜歡看那個機器貓的動畫片?”
“我記得最近這個動畫片好像有宣傳的來着……我來找找,上周我在街頭拿到的傳單好像說有什麼活動來着……找到了!”萩原研二從堆放着雜物的抽屜裡抽出一張花花綠綠的紙,在最底下找到了想要的信息。
“射氣球拿獎品,一等獎就是那個機器貓形象的抱枕……”萩原研二念道,“*……小陣平你要不要去試試看?”
“不,我沒說我去,我的意思是你去買這個哄人家。”萩原研二木着臉拒絕,他一點也不想當幼馴染和幻覺play中的一環。
……“我單獨去的話目的太刻意了點吧?……等下我不是說這個,喊你去是因為我還有事要和你談一下,關于早川遙的。”幼馴染那邊的聲音突然小了下來,像是突然離遠了手機,随後那邊傳來了窸窸窣窣的摩擦聲,“……總之,萩你就和以前一樣老地方等我好了。”
萩原研二:“……”
他還能說什麼呢,這是自家幼馴染。
*
自我能碰到沙發那天過去已經兩天了,這兩天裡面我沒有理會過松田陣平一句。這并不是因為我在生氣,我沒什麼好生氣的。我隻是在思考他說的話。
“你沒發現你隻對客廳這裡的沙發有接近'歸屬感'的情緒嗎?”
毫不誇張的說,這句話像是一道驚雷打在我心裡。
這段時間我太習慣每天看看電視,偶爾出去閑逛的生活了……這句話把我從這種幾乎可以說是十分悠閑的心态中拉了出來。我試圖抽離開來,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審視我自身,審視我這段時間的表現。
然後我就感到了懊惱和驚愕。因為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竟然忘記了,這是一部漫畫。我面前的這個松田陣平,也隻是一個漫畫人物。我對這個人物貫注的感情已經不再是“早死的漫畫白月光”,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這一定是這次輪回對方能看到我、行動很多時候都出乎我意料并且和前十六次輪回都不一樣的緣故,讓我放松了下來。竟然忘記了這是設定好的走向。
——也忘記了松田陣平會死在那場爆炸裡。
他會死,而你的時間會重置。這不過又是一場輪回,隻是惡劣程度比起前十六次更加嚴重了。
我想起那聲撕心裂肺的“萩原”,想起晴空之下爆炸的轟鳴巨響,四散尖叫的人群在腳底下顯得那麼渺小。如果我一開始就是無堅不摧,有着金手指的穿越者,我會帶着我尚未泯滅的中二之魂試圖踹掉他和萩原的便當。
但我不是,我清楚我沒有力挽狂瀾的本領。而且我現在也……根本碰不到什麼東西,還沒辦法告訴松田未來的事情……所以如果我真的把他們當做真實存在的人的話,如果我和他們很親近的話,我親眼看着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在爆炸中屍骨無存的時候,一定會比前十六次更加崩潰的。
畢竟以前我玩遊樂園的時候最喜歡摩天輪,而現在的我,大概蓋哪怕真的能體驗遊樂園也會避開摩天輪吧?
我縮在沙發上,揪着新買的抱枕邊角。面前的茶幾上放着遙控器,但我卻沒有心情拿起來打開電視看。
【你沒發現你隻對客廳這裡的沙發有接近'歸屬感'的情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