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子規點了點頭,目光悠遠,不知在想什麼:“堂主教我們讀書識字,起初我們都很感激他。但後來發現…他四處搜尋棄童,隻是因為聽從奸滑術士之言,想血祭我們煉化成丹,以圖長生不老。”
慕雲筝不可置信:“世上竟有如此匪夷所思之事。”
賀子規握住她的手心,輕聲笑着:“我們知道真相後便将他殺了,出來自立門戶…幸得皇後垂青我們的才能,才有機會進入朝堂。”
慕雲筝隻覺鼻尖酸澀,撲進他懷中忍着哽咽:“以後不會這麼苦了,我會陪着你。”
賀子規稍稍愣住,心中一軟,小心翼翼地雙手将慕雲筝環住,嗅着她發間清香。
“那,子規這個名字是你自己取得,還是你母親取得?”
賀子規眸光一暗,而後勾起一個自嘲的笑:“我自己取的。”
慕雲筝從他懷中脫離,看着他藏着狂風驟雨的眼底:“是什麼意思?”
賀子規笑得詭谲:“你可曾聽說過,鸠占鵲巢。”
慕雲筝蹙眉,不明白他想說什麼。
“維鵲有巢,維鸠居之…”①
賀子規唇瓣開合,緩緩道:“幼時遇見過一個女人,她同我說自己曾一朝受到帝王臨幸誕下龍嗣,在家中苦等十幾年沒等到那個許諾要将她領回宮的人…此後她便恨上了自己的孩子,認為便是這孩子成為了她的累贅,不僅要受到鄰裡鄙夷,還讓她一生愛無涯,求不得還抱有期待和幻想。”
慕雲筝眸瞳睜大,心中浮起一個恐怖的想法:“那你會覺得她太狠心嗎?”
賀子規搖了搖頭,忽然笑了起來:“我不覺得她有錯,但我當時卻覺得她太過癡情,若我是她,必然不會自己悄然死于哪個角落,看着那人春風得意卻偏偏忘了自己。就是死,也要死在皇城,讓心上人再看我一眼。”
“哪怕那眼神中是恐懼,是憎惡,都好過惘然無知。我取這個名字,便是想警醒當時的自己,莫要忘了自己本該擁有的一切。”
慕雲筝雙手抓住他手臂,卻久久說不出話來。
賀子規大手捧住她的臉頰,摩挲着指尖雪膩般的肌膚。
“不過,現在我忽然覺得自己本質是和她一樣的人,骨子裡都流着一樣冷的血。”
慕雲筝聞言,鴉睫輕顫,困惑地看向賀子規。
“為了心愛之人,抛棄自尊,抛棄生命都可以,更遑論抛棄自己的親生骨肉…”賀子規說到最後,神情展露出些許癡狂。
慕雲筝搖搖頭打斷沉浸在情緒中的賀子規,溫柔地看着他:“不要。”
“你永遠都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上,沒有人比自己更重要。”
賀子規眸光顫動,将她攬到懷中。
慕雲筝順勢靠在他胸膛中,眉眼舒展:“我…也可以給你講個狸貓換太子的故事。”
“從前有一戶人家的夫人,為了鞏固在家中的地位,将别家的孩子抱來佯作是自己養的…很多年過去後,那孩子長大了,卻一直覺得母親待自己十分疏離…直到一日東窗事發,知曉自己原就是個假千金。”
賀子規聽着聽着,本撫着青絲的手滞住。
“她也曾怨過,恨過。但很久後,她細細想來,那家人将她養大,待她不薄,她無法真正的怪罪他們。被愛不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事。”
慕雲筝擡起頭,莞爾一笑:“上一代人的恩怨,便忘記了罷。我們都要過好自己的一生,不要活在仇恨與怨怼中。”
她踮起腳尖,在賀子規唇上印下一吻,輕柔仿若雪花落在唇間。
賀子規立馬攬住她的腰加深了這個吻。
彩燈如晝下,萬家燈火中,渺小到被穿梭着的人群吞沒的他們此刻抛棄了全世界,眸中心中都隻容得下對方一人。
*
慕雲筝坐在床榻上,緊張地觑着正在寬衣的賀子規。
寝殿燭光搖晃,為本就旖旎的氛圍增添了幾分纏綿。
聽見玉帶解開,衣帛簌簌落地的聲音,慕雲筝一時羞惱地阖上雙目。
而後便聽見賀子規勾人的輕笑聲:“這裡面還有裡衣呢,你怕什麼?”
慕雲筝睜開一隻眼,看他朝床榻走來:“你少管,而且本來一會,就要…”
賀子規俯下身,擡起慕雲筝下颌,發絲垂落在她臉頰上掃地她有些癢:“雲筝,我們終于合二為一了。”
慕雲筝心跳加快,手都不知道該哪裡放,嘟囔着道:“你上哪學的這些淫詞豔語。”
賀子規眼尾被情欲染紅,更顯得豔若精怪,他翹起嘴角,在慕雲筝眼下啄吻着。
将慕雲筝心中的火釣起,卻又遲遲不進一步。
慕雲筝被賀子規這愛磋磨的癖好惹得有些急躁,攬住他的脖子便想銜住他的唇,卻被賀子規扣住雙手,整個人按在了榻上。
賀子規将挂着的床幔放下,将一夜的貪歡都鎖在了帳中。
玉爐冰簟鴛鴦錦,粉融香汗流山枕。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