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梆子催了三次,執戈方才停下動作。
“今日便到這裡吧。”
小郡王學得倒是出乎他意料的快。
執戈探過格桑周身經脈,發覺他根骨極佳,确實是個習武的好苗子,不愧是那位殺神将軍的兒郎。
不習武當真可惜。
格桑的刀第五次被執戈挑飛落地,他撿起苗刀擦拭一番後收刀入鞘,擡起頭面上帶笑,眼裡盡是興奮。
在正經老師教導下學習古武的感覺比他想象中還要奇妙。
“執戈師傅,明晚還來嗎?”
執戈點頭:“習武不可一日止。”
在格桑的請求下,執戈無奈再次演示了一遍飛花摘葉定銅錢的招式。
“咻——”
快速破空的白羽箭被格桑穩穩送進鹄心。
謝茂星叼着根發黃的細莖草蹲在箭垛後頭,看格桑又拉開重弓。
“沒勁透了!”他甩着微微汗濕的額帶嚷嚷。
“武師傅怕不是老眼昏花,這鹄靶比咱們院子裡的窗棂還寬三分!”
“你當誰都似你,十箭九脫靶?”宋妙理反手将角弓挂回兵器架,鎏金護指磕在鐵木上铮然作響。
他換上了件月白窄袖騎裝,腰間蹀躞帶勒出勁瘦腰線,偏要系上廖序懷端午贈的艾虎香囊,時不時在格桑附近炫耀,晃得日光碎金似地亂濺。
前幾回謝茂星射的箭沒中靶,倒是将林引鶴藏在樹洞裡的玫瑰酥射了個對穿,周策勳還趁機摸走了林音鶴剩下的最後半塊糖漬梅子。
格桑正待搭話,忽聞破空聲裂帛般擦耳而過。
但見邵岩立在三十步外挽弓如月,雕翎箭貫穿他方才射中的箭尾,生生将鹄心劈作兩半。圍觀監生轟然叫好,驚起槐枝上打盹的灰雀。
“好個穿雲箭!”教他們騎射的武師傅撫掌大笑,古銅面龐上的刀疤都泛着紅光。
“邵家小郎這一手倒讓老夫想起當年格大将軍轅門射戟的英姿。”他轉頭拍了拍格桑肩膀,“小郡王若肯勤加練習,來日也必不輸令尊。”
格桑指尖摩挲着弓弣處的纏繩,正要搭箭再試,忽覺袖口一沉,原是林引鶴攥着他衣袖往箭道西側拽:“阿桑,快瞧策勳新得的寶駒!真是俊!”
棗紅馬揚蹄嘶鳴間,體型威武,線條流暢,在日光下通體流光溢彩。邵岩興沖沖從周策勳手裡牽過缰繩,快速翻身上馬試駕,鎏金馬鞭卷着沙塵劈開空氣,着實帥氣。
近日天氣古怪,前不久方才下過雪,今日氣溫又回升了,日頭正烈。
“呆了麼?當心曬脫皮。”宋妙理不知何時挨過來,将浸過井水的葛巾甩在他頸間。冰得格桑一激靈,三棱箭擦着鹄邊釘入草垛,驚得謝茂星蹦起三尺高:“阿桑你賠我新裁的雲錦袍!”
哄笑聲中,十來個身着窄袖束腰的赭色勁裝的年輕郎君嬉笑着進了場,是京衛武學的人。
“早就聽說國子監學子精通六藝,怎麼這位小郎君連弓都拉不滿?”李高陽目光落在格桑身上,笑得流裡流氣。
“不過郎君生得倒是俏,好一個玉面書生。”
格桑慢慢放下弓,他面色冷淡,眉頭緊皺,平白叫人刺了一通,心頭怒意漸生。
謝茂星站直了身子快步走來,“兵蠻子,你好大的膽子,定源郡王也敢編排!”
“對不住對不住,不知郎君是格将軍之子,多有冒犯,還請見諒。”
李高陽五官端正,高鼻深目,隻是膚色偏黑,他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對着格桑拱手行禮,而後直沖邵岩走去。
“好馬!”他一看到棗紅馬就移不開眼了,忍不住沖着邵岩擠眉弄眼:“喂,邵岩,這般神駒養在書齋裡着實可惜……”
“倒不如跟我們回演武場。”跟在李高陽邊上的高個白面郎君鄭瑜接過話頭。
“呸,真晦氣,哪來的黑白無常。”林引鶴雙手叉腰,拖長了聲尾音。
騎在馬上的邵岩也沖着李高陽翻白眼,他狠狠拍落李高陽要摸馬頭的手。
“李高陽我看你武藝沒精進多少,臉皮倒是越發厚了。”
“我說,你們這些痞子莫不是走錯了地方?”周策勳氣沖沖攔在馬前。
“沒走錯,沒走錯。”武師傅見狀忽然敲響銅钲,見衆人都安靜下來了才開始解釋:“不巧昨晚武學的靶場走水,他們今日是來借用場地的。”
“諸位郎君莫打嘴仗了,還是手底下見真章吧。”武學的教習師傅也趕來了,他推來輛四輪木車,車上蒙着猩紅錦緞。
錦緞掀開的刹那,滿場嘩然——竟是架三弓床弩,精鐵絞盤泛着幽幽寒光。
格桑忽然起了興頭,他的指尖尚未觸及弩機,武生中間忽然傳來洪亮的叫喊:“小郡王可敢與我等賭個彩頭?”
“我聽聞郡王手裡有格彥範将軍的寶刀,若郡王舍得,不如拿它作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