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韻芝此刻仍是面無表情,隻是撐在地上的手微微顫抖着,他的雙眼通紅,喉嚨間發出野獸般的嘶吼,指甲變得異常銳利的手指在地面留下數道劃痕,他隻從齒縫裡擠出來一個字:
“定。”
格桑被他瘋狂生長的頭發裹住了,此前在喪屍群中胡亂飛舞的兇器恢複了平時的柔順,隻是發絲黏上了血肉,貼上皮膚時的觸感有些怪異。
撲上來的喪屍頭顱被頭發絞落了一地,格桑和金韻芝周邊空出一大片地方,後頭的喪屍也被操控着停下了腳步。
格桑把執着地往他衣領裡鑽的頭發揪出來,他的背部各處都傳來被啃咬的劇痛,看着金韻芝像沒事人一樣的面容,他抿着唇組織語言:“金韻芝……你還好嗎?”
話還沒說完,他整個人就被金韻芝拎起來往車開走的反方向走,格桑下意識要攙扶金韻芝,走了一段路才反應過來方向不對。
“喂,金韻芝,你走反了,許願哥他們開去那邊了。”
金韻芝不搭話,他的頭發吸飽了血,現在變得格外活躍,一股頭發在格桑臉上來回撫摸,最後緊緊貼在格桑的嘴唇上,金韻芝封了他的嘴,不讓他再講話。
兩個人快步穿梭在群屍間,格桑的鼻尖彌漫着濃郁的血腥味,他把金韻芝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執意要扶着步子邁得又快又穩的金韻芝。
在逆着屍潮行走的過程中,那一張張湊近了看極具沖擊力的腐爛面龐,讓格桑不得不扭過頭盯着金韻芝的臉來洗洗眼睛。
等好不容易鑽出了那條街道,金韻芝又帶着他拐進了路邊的一家便利店,沒有異能的控制,失去了目标的喪屍們又稀稀拉拉地往不同方向散開來。
帶上鐵門後,金韻芝在凳子上坐下來自顧自地要脫掉外套處理傷口。
“我來我來。”
格桑按着他的手制止他有些粗暴的動作,看着金韻芝血肉模糊的後背,格桑一時無從下手,隻能小心翼翼地把和皮肉粘連在一起的衣服輕輕剝離。
“我們還是回基地吧,基地有藥,你這傷太嚴重了。”
格桑難得好聲好氣地和金韻芝說話,他看着金韻芝原本光潔的後背成了現在這副樣子,心裡頭對金韻芝的那些不喜全成了愧疚和自責。
金韻芝救了他的命,格桑自覺如果換了自己,他是絕對做不出跳車救人這種行為的。想到這裡,格桑更心虛了,他深刻反思了一下自己,現在又覺得金韻芝此前對他使的那些壞都不算什麼了。
這麼來看,那些人喜歡金韻芝也是有道理的,他長得好看又能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即使被寄生了也沒吃人,還有厲害的異能,格桑越想越慚愧,他忍不住又勸道:“金韻芝……”
剩下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金韻芝冰冷的目光凍在嗓子眼裡了,被寄生的金韻芝在格桑面前一直是個好脾氣,他的表情從沒有這麼冷漠過 ,金韻芝陰陽怪氣地拿話刺着格桑:
“你要是想丢下剛把你救出來的我,那你就回去吧。”
格桑立刻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好了好了,我不提了,等你好全了,我們再回去。”
金韻芝表情稍稍松動。
格桑繼續扒他的衣服,他轉念一想,其實金韻芝不回去也是有道理的,被喪屍咬成這樣,回了基地也要被處決,是他欠考慮了。
格桑翻遍了便利店,終于在角落裡找到一個小藥箱,等給金韻芝上好了藥包紮好了傷口,他才松了口氣。
金韻芝被他悉心伺候了半天,他的表情恢複如常,嘴角還挂上了笑,他又有閑心教訓格桑了。
“小桑,你真的很蠢。”
“……你說什麼?”看着金韻芝溫柔的表情,格桑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我說,你明明沒有異能,又要逞英雄救人,這樣真的很蠢。”
金韻芝好脾氣地又重複了一遍,還笑着解釋給他聽。
格桑深吸了口氣,忍了。
好吧,他收回之前的話,金韻芝真的真的很讨厭,不管有沒有被寄生,他的嘴都很賤。
格桑握了握拳,臉上的表情都挂不住了。他打心底裡排斥那些異能者,這份敵意源自于維護自尊的本能。比起傲慢的強者,他更願意和弱小者待在一起,因為隻有這個時候,他才能感覺到自己被需要。
他渴望做被攀附的粗枝強幹,對弱者泛濫的憐愛和不落忍是他難以自控的情感。每當伸出援手時,他總感覺自己在拔節生長,好像他和那些受人追捧的異能者也沒什麼區别了。
他心想,這絕不是蠢,隻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精明和自私自利,但他沒回嘴,全當沒聽見。
金韻芝看出了格桑的不服氣,還想繼續說上兩句,察覺到門外的動靜,他猛地站起來。
便利店裡來了個不速之客。
格桑跟着緊張地站起來,他眯着眼睛看來人,推門進來的那人衣着整潔,不像他們倆那樣灰頭土臉的,遠遠地看着還有點眼熟。
等那人一步一步走近了,到了格桑的視力可見範圍之内,他才認出來,是他的娃娃臉同桌何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