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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府洗劫案轟動全國。這件由私人經卷展覽為導火索、涉及公職人員殉職的特大命案，再度将文物保護之責推向輿論暴風眼。
迫于輿論壓力，北方政府迅速頒布了“文物保存法”，對一系列破壞文物古迹、文物買賣交易的行為，以法條形式作最嚴重的警告說明。各地方政府紛紛響應号召，相繼出台當地的文物保護法律條例，一股禁止“文物買賣”之風席卷全國。
在這樣的背景下，鳴沙窟最後一批經卷被決議為就地封存，由北方特别派員及教育廳清點登記後，交予督軍府嚴加看守，當地文藝保護促進會監督檢查，随時上報異動。
至此，熱議月餘的經卷歸屬問題戛然而止，督軍府的經卷交易迅速進入冷凍期。
面對招商部重新歸于空置的信箱，孟燦雲喜憂參半。
喜的是，文物保護正式立法，以後不用再擔心經卷等文物輕易外流，縱使強勢如督軍府也不得不嚴苛法規，三思而後行。
同時，法律中“文物當屬國有，禁止私藏”的定義，使得那些散落各處的經卷更不會輕易出現，這無疑加大了追索的難度。
經卷在不再被頻繁提起。孟燦雲一直記挂着落入潘太爺手裡的經卷。
那天言麟之力谏她離開的時候，曾在她手心寫下“等信”兩個字。這些天過去，她沒有等到言麟之的半分消息。加之她被勒令禁止獨自出府，無法自由打探消息，因而每日心急如焚，絞盡腦汁想出門。
這天，連下數日的大雪終于停了。她抱着試一試的心态，再次往軍營挂去電話，佯稱自己的雪花膏用完了，需要去百貨公司買一些新的回來。
出乎意料，索靖山竟然同意了她的請求，并派程副官接她前去。
孟燦雲在百貨公司順利甩開程副官，在樓下找到一個黃包車夫，委托他去紅英堂送信。
“如果他們問我是誰，就說是嚴家的孟小姐。”她另付了兩塊大洋給車夫，再三叮囑後趕忙回到剛才的服裝店。
不巧，竟碰上許久不見的何子珠與譚嘉怡。
“孟燦雲，你在這裡做什麼？不要說你也來這裡買衣服？”何子珠滿臉嫌棄，依舊對她視若仇敵。
自華茂飯店之後，孟燦雲很久沒有再與這位沙城小公主打過照面。
隐約聽聞何家原本計劃送何子珠出國念書，因她嚴厲抗議，便又将她打發去上海度假。
冬季出行本來少見，且上海的冬天泠冽寒冷，何家小姐的上海之旅處處透露着怪異，所以另有傳聞說她是得罪了少帥而被罰去上海的。
然而，無論旅行還是被罰，何子珠消瘦的身形和憔悴的神情都足以說明她外出的兩個月度過的并不愉快。
為避免踩上老虎的尾巴，孟燦雲忽略她傲慢的神情，禮貌回她：“出來逛逛，準備去買一盒雪花膏。您和譚小姐慢慢逛，我先走了。”
“等等！”何子珠喊住她，圍着她轉了一圈，皺眉道：“你是一個人出來的？有通行證嗎？”
陳府命案後，政府為保障安全，規定出入公共場所需要出示加蓋政府公章的通行證，否則一律當作嫌犯處理，嚴重者還會被抓進牢房。
之前索靖山沒有讓她出門的打算，所以并未給她辦理通行證。
“我跟程副官一起來的，他剛走開……”
“政府規定一人一證，程副官的通行證你不能用。”何子珠見她拿不出來，當即幸災樂禍道：“孟燦雲，你違法出行！我要去向省署警長打報告！”說完，她作勢要離開，譚嘉怡卻及時拉住她。
“子珠，孟小姐既與程副官一起，必定是奉少帥的命令出來的。如果她被抓走，少帥追責到你的身上，屆時子淩哥估計又要送你出國了。你先别沖動。”
何子珠驚醒似地反應過來，猶豫半晌，終于怒氣沖沖地瞪向孟燦雲：“那麼這次饒過你。”
孟燦雲朝譚嘉怡望了一眼，後者也正意味深長地打量她。
譚嘉怡對索靖山的心思路人皆知，這位貴圈名媛，何子珠的好姐妹，永遠一副娴靜優雅的姿态，即便話裡藏刀，語氣也是溫柔禮貌，叫人挑不出毛病。
孟燦雲不想跟她們繼續糾纏，轉身就走。
“孟小姐！”這次是譚嘉怡叫住她。
“譚小姐還有什麼事？”
譚嘉怡走到她面前站定，微微笑道：“之前在軍火商晚宴上，聽少帥說，督軍府招商部新入職的一名員工，将一張佛經殘片賣到六十萬元的高價。那個人，是你吧？”
孟燦雲平靜地看着她：“您想說什麼？”
譚嘉怡見她默認，眼底閃過一絲嫉恨，但很快又端莊地笑起來：“孟小姐知道的，我的阿爸是英商銀行的總經理，認識許多洋商。這些洋商中間有不少人對經卷感興趣，也有意向與督軍府做生意。假如孟小姐有空，我想邀請您與他們見面，或許能促成生意上的美談。”
“譚小姐與少帥熟識，為什麼不直接與少帥溝通？”
“少帥說這件事歸招商部負責。所以我才找到您。”
有心談業務的人，一般都是光明正大地在辦公室洽談。
這樣因偶遇而提及的業務，顯得既輕率又缺乏誠意，更像是一個試探。
譚嘉怡的生意讓孟燦雲起了疑心。
“如果早十天遇見譚小姐，我一定樂意接受您的邀請。可惜文物保護立法，現在禁止文物買賣。”
“孟小姐沒有在開玩笑吧。”譚嘉怡看了何子珠一眼，捂嘴輕輕笑了起來，“普通民衆才對法律奉為圭臬，督軍府對于那些從來是不屑一顧的。何況少帥已經默許我來找您，若您拒絕，我該如何向少帥交代呢？”
孟燦雲沒有反駁。她知道譚嘉怡在故意逼迫她。
好歹與經卷有關，便看看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好。我聽譚小姐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