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指探上小臂,他的指頭擠進镯子和小臂之間的空隙,勾住略微一拉,那镯子便從她小臂前側落了下來。
他攥住她的手,拇指和食指跟撥算盤珠子似的轉了一圈,見那銀镯子通身雕刻着繁複的紋樣,仔細看又像是兩朵并行的蓮花。
葉元因蓦地反應過來,擡起胳膊用力轉着手腕想要脫離他的控制,但男人卻握的更緊了一些。
兩人的眼睛在半空中對上,拉扯中竟像滾滾車輪壓過心田。
沈積安無比強勢的拉住她的胳膊,又将她帶近了一些。
刹那間無數個念頭閃過腦海,像争先恐後搶着上宇宙飛船的星星,挨挨擠擠擁進窄仄的艙門。
天地昏沉,照明物乍然丢失,世界一片黑暗。
葉元因隻覺得自己的胸腔裡好像藏了隻鳥,雙翅不停地撲騰着,連站都快站不住了。
“阿因,”有聲音穿破耳膜,龍嬸在樓下喊她,“該去接丫丫放學了。”
齒輪磨合中,時間終于重新開始流動。
她定了定心神,望着眼前的男人,嘴巴顫動着,努力了很久才說:“……你……放手。”
沈積安不為所動起身,高大身形籠住了她瘦小的影子,另一隻手又撫上她頭發。
葉元因瑟縮着身體,像一隻被糖漿黏住了腳的蒼蠅,耳邊嗡嗡作響,世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慢崩塌。
“你這……到底是在幹什麼啊?!!”
他隻是将她頭發上的花瓣一一摘掉,慵懶笑着說:“你頭發上好像下了一場雪。”
龍嬸見沒有應答,又喊了一聲:“阿因,你在哪?”
她猛地掙開他的手,快步從房間裡走了出去,一開口連聲音都是碎的。
“來了。”
下樓的時候,被他握過的手腕烙鐵燙了似的疼。
葉元因大步下樓,銀镯子一下一下磕在扶手上,她蓦地停住腳步,轉頭又氣惱地望向樓上——這個人怎麼這樣,明明平時很正經的樣子,怎麼喝醉了酒就變得如此浪蕩。
*
第二天早飯前,枝枝又坐在院子裡的石頭台階上拿着根樹枝畫畫。
葉元因将一盒畫筆遞進小男孩手中,商量道:“枝枝,你在紙上畫好嗎?這樣畫下來的東西就永遠都不會丢了。”
枝枝張大了眼睛,努力辨認着她的表情和她話中的意思,反應仍然遲緩。
丫丫嫌他做事慢吞吞,為了彰顯姐姐的權威,她一把奪過他手中的樹枝扔掉,強硬的把紙和筆塞到他手中,大聲命令道:“畫!”
小男孩尖聲大喊,雙手并用把紙給撕了,一條又一條,撕得十分均勻而整齊。
丫丫的脾氣急得很,扯住領子就要打他。
葉元因連忙雙手穿過女孩腋下,連抱帶拉将她挪到另一側,“沒事,沒事,這也是在創作啊。”
丫丫狠狠瞪着弟弟,氣道:“你這個壞孩子!”
她掙開葉元因的手,滿院子追着他打。
沈積安正從樓梯上走下來,藍灰色襯衣紮在深灰色西裝褲裡,挽起袖子的小臂上挂了件同色的西裝外套,他擡起另一隻手往脖子裡推了推虛虛系着的黑色領帶。
枝枝雙腳發力跑過去,抱着腿躲在他身後。
“好了好了,别生氣了。”葉元因拽住了暴怒的丫丫,催促着她去吃飯,“一會上學該遲到了。”
丫丫往外掙着想脫離開她的控制,大聲叫着像個哨子,“阿姐,你幫我去揍他!”
“我保證讓他好好畫。”好不容易安撫住小姑娘,她又朝枝枝走過去,伸直了胳膊把手遞過去。
擋在前面的沈積安一愣,下意識就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小小的,軟軟的,像春分的肚子,摸上去上下顫動。
“……!!”葉元因面上一紅,甩掉他的手,又伸過去,“枝枝,來。”
看見他的臉,難免又會想起昨晚他失态的舉動,可眼前人表情坦然,好似全都給忘了。葉元因心裡氣惱,嘴上又不願多言,微彎着身子探着頭再度去牽小男孩的手。
“我們去畫一下奶奶好不好?”
一直毫無反應的小男孩終于牽住她的手跟着走了。
沈積安望着兩人遠去的身影,垂下的手指微不可見的攥了一下又松開。幾秒鐘後,他失笑,剛才她将手掌遞上來的那一刻,自己的大腦竟一片空白,鬼使神差。
枝枝選了隻黑色的畫筆,在紙上劃下粗粝而尖銳的黑色線條,看起來是如此的心傷而無奈,葉元因心情很差。
丫丫往嘴巴裡塞飯,一邊吃一邊問:“阿姐,你什麼時候去縣裡?”
“一會就走了。”
“怎麼去啊?”
“搭多福的車去。”
沈積安黑眸望過來,揉了揉宿醉後的額頭問:“你去縣裡幹什麼?”
“周佑回來了,約我見面。”
“周佑……”他念着這個名字,疑惑又問:“那是誰?”
“公益組織的帶頭人。”
沈積安有點印象了,曾經在市福利院見過一面,那時尤敬也在。他城府深,想得又多,微微笑一笑,問:“就你們兩個人?你跟他很熟嗎?”
“熟啊,”葉元因奇怪看了他一眼,“是我爸爸的學生,高中學長。”
他拖長調子“嗯”了一聲,不一會又說:“我也要去縣裡辦事,坐我的車去吧。”
“不用了,”她的拒絕清晰明了,“我都跟花妹說好了。”
沈積安盯着她,沉默并不作聲。
*
吃完早飯後,葉元因到小飯館去找林花妹,花妹随手交給她一張菜單子,“幫我對一下清單,我說着你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