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葉元因勉強笑了下，“我在想該怎麼幫你，可是又沒有更好的方法。”眼下這個情況，好像除了離開沒有第二種選擇了。

“小葉。”

“啊？”

“小葉，”他又叫了一聲，突然歎口氣，絲絲柔情萦上來，他叫她，“因因。”

葉元因突然绯紅了臉頰，聲音凝滞，半天才道，“怎麼了？”

他又輕笑了一聲，那笑聲仿若精準送達的返回艙，穿破大氣，于寒地裡蓦地升起一簇熱火，“沒什麼，隻是想叫叫你。”

葉元因掉了眼淚，噎着聲說一句，“你好無聊。”

什麼樣的喜歡，讓人心中這麼難過。

“我買禮物送你好不好？”

“送什麼？”

“很多很多的衣服，很多很多的鞋子。”

那是在九陶村，母親因為她把自己賣給他，拿竹條抽在後背上，她委屈哭訴過的話。

葉元因又哭又笑，她拿手捂一下臉，聲音如常地說：“我要那些幹什麼。衣服總會過季，鞋子也有穿壞的一天，聽起來都不長遠。”

“嗯，有道理。”沈積安倒是真的思考了一下，到底送什麼才長遠。

“對了，我想明天就回九陶村。”她跟他商量着，說：“後天就要舉辦祭典儀式，媽媽最近一定很受累。還有那幾個孩子也讓人不放心。”

沈積安沒什麼異議，隻說安排季荃派車去送她。

“不用啦，”葉元因連忙拒絕，“最近發生了那麼多事，也讓我當個有用的人吧。”

“誰敢說我們因因沒用，我去收拾他。”

“……”她不安的扭了下身子，明知他看不見，卻還是闆着臉說：“我怎麼沒發現，你居然還是個弄臣？”

沈積安被她逗笑，恨不得立即飛回她身邊，語調輕松地說：“我回來就去九陶村找你。”

“好呀。”

*

那天夜裡，瘋玩回家的沈美月不敢從正門走，繞過四叔所在的院子時突然聽見“砰”的一聲巨響，驚吓過後，好奇心過剩的她又悄悄靠近。

這一看就不得了了，四叔吞了兩瓶安定，人躺在地上，藥片散落幾顆，人事不知。

她語無倫次的把沈沛安叫醒，兩人擔不起這個責任，隻好給姑姑沈連星打電話。

沈連星也是個沒主意的人，電話裡吵吵嚷嚷說先讓私人醫生過來，然後叫醒讓爺爺奶奶，讓他們來定到底該怎麼辦。

沈沛安是個老實人，聽完就要照做，“先别動！”沈美月一把拉住他，皺着眉問：“四叔要是沒了，誰最受益？”

“什麼意思啊？”

沈美月抱臂望着栽倒在地上痙攣嘔吐個不停的四叔，笑着又問：“爸爸跟媽媽不在，你好好想想，是姑姑奪權好還是大哥上位好，等想好了再去叫也不遲。”

沈沛安牙關打顫，嗫喏道：“這種時候了還要算計？四叔會死的。”

“大哥不在，此刻誰來當家？”沈美月已經算好了，嘻嘻笑着：“快去請大嫂來，快呀！”

那時葉元因剛挂了沈積安的電話，一路小跑過來，四叔已經瞳孔渙散，意識紊亂，藥物讓他喪失了平時的體面。

“四叔，四叔！”她還在試圖喚醒他。

沈美月忽然拉住了她的胳膊，意味深長道：“姑姑讓請家庭醫生過來呢。”

“等他們過來，需要多長時間？”

“最快也要一個小時吧。姑姑還說，要叫醒爺爺奶奶，問問他們的意見。”

葉元因蹙眉，直言道：“送醫院！”

沈美月擋住她，真心實意道：“我們都是小輩，家裡沒有發言權的，最好還是按長輩的話去做。”

“沈美月！”葉元因撥開她的手，一雙眼睛寒徹入骨，“你知道吞了藥之後人會因為中樞系統被過度抑制而頭昏腦漲嗎？你知道人在不斷嘔吐的情況下，藥片會堵住喉嚨，讓他窒息而亡嗎？你知道醫院裡為了救他，會往一個小小的胃袋裡灌進多少升水嗎？假如你能明白這些最基本的醫學常識，别跟我耍心眼！看在他的身體和精神會遭受這麼多痛苦的份上，不要再拖延時間了。”

“這些道理我怎麼不知道？可四叔身上擔着沈氏的命呢，萬一出了事，誰來承擔責任？”

“你找我來不就是為了讓我當替罪羊嗎？放心吧，我的命不如你們的那麼值錢，假如真出了問題，責任我來擔！”

“哎喲大嫂，現在可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閃開！”葉元因懶得再看她演戲，單手按住四叔的脈搏探了下，轉頭下命令，“沛安，你去開車。”

沈沛安看沈美月的臉色，猶豫不決。

葉元因擡起頭，望向他的眼睛裡帶着厲色，“快點！”

“好，大嫂，我這就去！”沈沛安轉身就跑。

四叔被送去醫院，因為就醫及時，萬幸人是給救回來了。

那時已經是新的一天了。

葉元因看了下外面黑沉中帶着亮色的天空，心中惆怅不已，本來定好的計劃好像注定了要被延誤。

九陶村是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