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亭仍巴巴看着她。她早忘記了自己從哪兒來的,年幾歲,地處何。
問:“什麼二十七?”
這麼一看,這話一聽,天大的火氣也消了。
甯寂歎氣,上前一步攬住她,半是無奈半是惆怅地說:“去看醫生吧。”
懷裡的小腦袋上下起伏,“好。”
聽過無數次轉述的唐醫生終于見到了謝亭本人。
按理來講,咨詢時不能有旁人在場。
但甯寂不樂意,她也不敢強求,所以甯寂還是在旁看着。
結束後唐醫生的神情依舊溫和,讓人放松,但卻建議去做生理性的檢查。
謝亭心中不上不下,有點惶恐。
甯寂捏捏她的手指,點頭,跟唐醫生去了工作室。
結果出來時,甯寂讓謝亭出去。
事關謝亭自己的身體,她卻同意讓甯寂代為掌控,聽話地出去等了。
唐醫生不動聲色抿唇。
房門合上,她面上的淺笑依舊,語氣溫和說:“甯總。”
甯寂收回視線看向她,“嗯,說吧。”
聊了好一段時間,那扇門才再次打開。
謝亭擡頭看着甯寂,問:“怎麼樣?”
甯寂順手摸摸她的腦袋,而後又拉她起來,說:“問題不大,走吧,回去了。”
謝亭沒讓她用力,自己站起來,納悶道:“但之前聊天,我感覺她說得不像是沒事啊。”
甯寂稍用力捏了下她的手背,“你自己還知道有事啊,讓你出門就不出。”
謝亭理虧,小聲說:“你才不是很想我出門,就嘴上說說而已,你巴不得我就賴着你。”
甯寂這下也理虧了,但她仍道:“嘴上說說就代表我妥協了,想你出去看看,不要老待在家裡,守着我一個人。”
說到“妥協”,謝亭又理虧,這口氣怎麼也壯不起來了。
隻好理不直氣不壯地說:“去了,和劉可霁玩了。”
甯寂不跟她争論,也不用争論,謝亭對和人交往有多抗拒,不用她多說,謝亭心裡門兒清。
她隻轉而問:“要是沒有那些留言,你會去外面讀書嗎?”
謝亭啞然。
甯寂追述:“沒有那些留言,就算謝銘依然給你發了,你會出去嗎?”
謝亭不答,等到回家,大門合上的那一瞬,她肩膀微沉,松了口氣,同時說:“其實我準備改了。”
甯寂關門的手一頓。
明明該高興的,她心中卻開始複雜起來。
謝亭說:“憑什麼我要按照那些留言做?”
“就算是自己留下的,但強制要求就是讓人很煩。”
她低頭換好鞋,又把另一雙拖鞋擺到旁邊,繼續小聲說:“那是囚籠,就算是自己設下的,也是籠子,我不想被籠子圈着。”
甯寂無法告訴她,你設下這個囚籠,就是為了不進入另一個囚籠。
她沉默地換好鞋,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謝亭卻是渾身輕松。
她決定好了,跑去把F大改成第一志願,整個人身上都洋溢着愉悅。
甯寂在後面跟着,問:“為什麼決定改過來?”
她答:“太難受了,你讓我出去的時候,我想到你讓我永遠出去,别再回來,就算隻是想到這種可能性,就讓人接受不了。”
這話近似于表白,她說完,笑眼彎彎看向甯寂。
很甜。
甯寂心中卻不太舒服。
她想要謝亭依戀自己,但剛剛才被告知,這程度太過了,對謝亭不好。
似随口說:“這麼愛我嗎?”
愛。
謝亭臉上的笑停滞,她怔了一瞬,别開視線。
後知後覺,她們之間從沒說過“愛”或“喜歡”。
甯寂看在眼裡,心中的不舒服陡然拐彎。原先隻是彌漫着無奈的苦澀,現在成了燃着焰的冰層。
竟然不承認嗎?
“嗯?”她催促。
謝亭語焉不詳,反問:“你呢?”
甯寂坦然答:“我當然愛你,平生之最,不然何必做這麼多妥協。”
隻是留下人,對她來說再簡單不過,何須一分一毫的妥協?
妥協隻是因為愛。
謝亭卻沒再說話了。
甯寂歪頭,冰層上那層灼人的火焰落下,沒再催促。
有的是時間。
當務之急不在這裡。
還沒學會走,要她跑給自己看,的确有點兒強人所難了。
她不催了,謝亭卻偷摸着側目看她,打探她的反應。
甯寂稍挑起眉梢,逗她:“偷偷摸摸看什麼呢。”
“沒什麼。”見她不氣,謝亭也松了口氣。
她也想說愛,隻是當那個字湧上唇齒,她卻莫名覺得羞愧。
不是羞恥,是羞愧。
她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