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的撞門聲越來越重。
逼仄但整潔的房間中,沐雪窩在木椅上,雙眼放空,心神飛到了三天前。
近半百年來,吸血鬼不知道從哪兒得來了一種武器,可以遠程攻擊,捕捉不到武器的蹤迹,殺傷力比精靈的中級魔法還要大。
甚至不需要吟唱咒語,也沒有魔力的限制,可以無限使用。
獸人不比精靈有魔法陣抵禦外族,肉體凡胎再強悍,也敵不過神兵。
她的不少同胞都被抓走了。
幾天前村落被攻擊,她也被捕了。
進鬥獸場之前,她總尋思自己夠慘了,時不時就想請世界爆炸一下。
一隻沒爹沒娘、身體瘦弱,在村子裡受盡欺負,好不容易打到獵,還要被搶走獵物的可憐小雪豹罷了。
進鬥獸場之後,她對于“慘”的定義被更新,不想請世界爆炸了,想讓它立刻爆炸。
第一天,雖然無比厭惡,但畢竟是新環境,到底還有些微末的好奇。
當天晚上赢下了第一場比賽,還有一個吸血鬼要買下她。
她當時嗤之以鼻。
回去後,飼養員扔給她一塊兒生肉,說是獎勵,她沒碰。
她是獸人,不是野獸,吃熟食。
第二天,她嘗試了飼養員扔來的肉,吐出來了。
現在是第三天下午,她很餓,身上也很疼,腦子裡便不由浮現第一天晚上的畫面。
……
幹淨敞亮的籠子臨着廊道,腳步聲與鼻孔朝天的血族們絡繹不絕,他們指着她,用他們自以為優雅的惡心腔調評論她的皮毛與體态,逗貓似的,甚至想用肮髒的手碰她。
她回以利爪。
飼養員的眼神像是想把她吃了,而後低頭又彎腰,谄媚地說着抱歉。
那群人說了什麼她已經忘了,大概是說她沒禮貌什麼的吧,誰記得。
她隻覺得吃了他都髒自己的嘴。
哦,熟的。
後面她覺得煩心就去睡覺了,是被一個長得很奇怪的吸血鬼吵醒的。
左眼是淺金色,右眼是紅色,耳朵尖尖,臉相也和其他吸血鬼不一樣。
其他鬼像是同一批造出來似的,一樣一樣的輪廓和五官,雖然不醜,但看得人眼睛疼。
她估計不是同一批造的,臉上有些沐雪很熟悉、但說不上來在哪兒見過的輪廓和特征。
但她的衣服和其他吸血鬼一樣,花紋繁雜,顔色深沉,樣式複雜。
那張還算賞心悅目的臉上帶着一些淺淺的笑,跟春天的樹一樣,帶着開得還不算旺盛的花,不像冬天一樣光秃秃的醜陋。
彎腰傾身問:“需要藥膏嗎?”
她當時被吵醒很不爽,但眼前的鬼聲音還挺好聽的,也很禮貌。
“幹嘛?”
籠外的血族站直,影子越過籠子,蓋過她半身。
“要跟我走嗎?”
“要我喊你主人?”剛才那群吸血鬼提過這個惡心的詞彙。
“随你。”
她埋頭繼續睡覺。
急促的腳步聲從不遠處響起,大概是姗姗來遲的飼養員見她不理人,大驚失色地準備将她踹醒。
剛也發生過好幾次了。
随後又有緩而輕的腳步聲,大概是那隻奇怪的吸血鬼離開了。
……
那是第一天晚上,現在是第三天下午。
沐雪有點兒後悔……十分懊惱。
昨天那個醜兮兮的飼養員又要她去打架,她一天多沒吃飯了,本身體格也不算壯實,對面是一隻老虎,她沒打過。
又來。
她用手捂住耳朵,将額頭抵在木桌上,也擋不住越來越大的敲門聲。
“十九号!趕緊出來!不然三天都别想吃東西!”
飼養員刻意壓低的聲音響起。
她知道這種語氣是什麼意思:再不聽話,他就會控制不知道藏在哪兒的小玩意兒,讓自己渾身麻痹、酸疼。
犬齒和獸耳逐漸冒出,她壓低耳朵,不情不願扯開衣服,化作獸身。
十六歲出頭,剛成年,在村子裡不算健壯,跟鬥獸場裡的其他同齡人比起來好一些。
也沒好到哪兒去,隻是捕獵技能更強。
但對面那群人跟瘋了一樣,專往疼的地方撓,也不要你命,不知道鬧什麼。
慢吞吞踱步出去,忽視飼養員怨毒的視線,耳邊是嘈雜的觀衆呼聲。
有吸血鬼,有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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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獸場三層,一位着禮服,端着酒杯的女性血族忽地凝眸,詢問:“那是赫拉嗎?”
身後的侍從上前,順勢往二樓望去,“好像是的,需要把赫拉大人請上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