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妖從地上爬起來,翅膀微微扇動,又跪在了張煜面前。張煜真想讓她起來,但害怕自己又會做出什麼離譜的舉動。
蝶妖氣息微弱:“大陣之事,世子無需擔心,蝶妖會獻出自己的内丹來補,也算贖了我的罪。”
張煜:“内丹?那你不就要死了嗎?”他驚訝地看向袁禧,袁禧點點頭。
蝶妖:“本就是蝶妖看管不利,辜負了二世子當年的信任,任由怨靈在此地作亂。”
張煜:“可……”
“二世子無需多言,”蝶妖喘了口氣才說,“還有一件事,有人托我将一件東西交還給世子,在地下。”
張煜聞言,的确感受到地下有一股熱流,他借着身上的神力感應着,突然用力一拔。
一柄金色的巨劍就從墳坑底部倏地沖了出來,淩空而立,金色的流光照亮了巨大的墳坑,然後頗有靈性地朝張煜飛來。
金色巨劍變小,張煜一把握在手中,隻感覺渾身的神力都雀躍起來了。他打量着這長劍,劍柄有一神龍,劍身金光灼眼,刻有“扶光”二字。
張煜不知所措,看向袁禧,袁禧欣慰一笑:“好久不見——扶光。”扶光瞬間光彩洋溢,似乎在回應袁禧。
張煜愣了一下,看了他一眼,袁禧卻避開了目光,看向蝶妖。
“誰叫你給我的?”
蝶妖不語,隻是微笑着垂頭,随後頂着神威一躍而上。用盡妖力将肉身散去,化為一顆白色的妖丹,撲向扶桑樹苗。
白光之中,仿佛閃過了蝶妖各個階段的樣貌。她尚未破繭之時,此地的叢林還是原始密林,在她尚為小妖之時,遭遇危險,是兩位真神降臨,救下了她。
大世子溫文爾雅,笑着摸摸她的頭,她一把抓住他的手,但卻被神光灼傷。
大世子笑着說:“等你好好長大,好好修煉,就可以碰到我了。”
二世子在一旁不合時宜地拆台:“你修煉一輩子也不行……”
小蝶妖被說的淚水如泉湧,随後勤加修煉,一日不曾懈怠。終于有朝一日,兩位世子又來了,這次大世子依舊那樣溫暖和煦,不過蝶妖看出了他其實心事重重。
蝶妖不敢問,隻見他身後跟着一隻修為高深的狐妖,化作人形亦是婀娜多姿,蝶妖又妖哭了。
二世子還是那幅放蕩不羁的樣子:“怎麼?你喜歡他啊?”
蝶妖被問的委屈大哭,二世子卻繼續火上澆油:“你怎麼這麼愛哭啊?你看我兄長,這樣冷靜泰然的人,怎麼會喜歡你這樣的性子呢?你要堅強……”
大世子拜托她守好此處妖靈,蝶妖自然答應,她雙眼緊緊盯着大世子的衣袍,舍不得他離開,但她不敢開口。
她在山中修煉、守護,打聽兩位的神蹤,卻聽到了大世子神隕的噩耗,一時間,九州同悲,四海同泣。
再次見二世子時,他亦變得如當年的大世子那樣面容憔悴。蝶妖想不明白二人到底經曆了什麼,便又答應下了二世子鎮怨靈。
二世子這次不再說風涼話了,也不再趁蝶妖不注意時戲弄山中小妖了,連話也不再多言。
蝶妖:“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
二世子長袍一掀,就永遠離開了,後來蝶妖又等來了二世子于十萬大山之颠受天譴的消息。
記憶碎成一盤散沙,蝶妖隻是地上一個再卑微不過的妖靈,無法理解神明的思想,也永遠不會踏入神明的天地。隻是看着年少時有過幾面之緣的影子,苦苦守候。
她隻能追着年少時心悅的人跑,看着他越走越遠。
她甘願困守一方,用所謂的恩情裝飾自己的愚蠢,為了追上他,她已經花了三千年了。
親族盡散,好友離去,她已經一個人在這裡守了很久了。最初的活潑少女,日夜翹首期盼着能再見他一面的小妖,如今已經是一身風霜,青春不再了。
妖丹完全沒入扶桑樹底,光芒歸于一片黑暗,大陣重新啟動,金光閃爍的銘文一個接一個滾動,最終穩固。
一個空靈的聲音在山間久久回蕩:“吾乃蝶妖,三千年前為扶桑大世子所救,受下神谕,守護一方妖靈,鎮守千年怨靈,如今厲鬼為禍人間,蝶妖自知有愧,甘願犧牲妖丹,散盡妖力,立下盟誓,固守大陣,永生永世不入輪回——”
山間衆妖聽了,紛紛低頭跪拜,一時間,群山齊鳴,山林間妖靈哭泣,百鬼哀傷。
無言:“阿彌陀佛……”
方黎的眼中也含了淚花。
張煜垂頭,扶光消散,身上一軟,倒了過去,袁禧趕緊一把攬住他。
無言和方黎見威壓消失,連忙過來,方黎:“小張,你這是?”
張煜搖搖頭,反說:“沒想到這蝶妖如此重情重義——”
方黎道:“我們妖族從來都是死心眼,鐘情于一人就永遠不會改變,至死不渝,不像人類,總是有那麼多花花腸子。”
方黎說着,還瞪了無言一眼。
無言的光頭都冒汗了,連忙低頭:“阿彌陀佛……”
張煜卻看出來了,原來袁禧說的他倆不對付,是因為秃子背上情債了啊——他準備開口調笑,不料又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