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煜揮揮手:“走吧走吧,少廢話了。”
說着就一步邁進了鬼門關。
霧氣消失了,張煜看看腳下,是濕潤的青石闆,泛着點點光澤。
“你們地府這兩天才下了雨的?”
白無常頭也不回地說到:“那是血。”
張煜閉嘴。
青石闆路不寬,卻擠着各色遊魂,來來往往,全都耷拉着頭,聳着肩膀,眼中毫無生氣。小小的黃泉路卻像趕集一樣熱鬧,張煜在這一圈死人當中來回掃視,看着确實新鮮。
在下來前,白無常就摘了一個小鈴铛給張煜帶着,以便能遮擋他的生人氣。
所以四周的遊魂見了他倒也沒什麼反應,隻是有幾個被遊魂被他盯的惱火了,還要龇牙咧嘴地湊到他跟前吓唬他這個新死鬼,不過一見到他旁邊的白無常,又隻好恭恭敬敬地喊一聲“七爺”,随後夾着尾巴彎腰弓背,飛快地消失了。
白無常:“你做什麼?”
“我想看看有沒有熟人。”自從他打了這份暑假工以來,已經見過太多生生死死。他本不是個迷信之人,也是一個對生死之事還沒來得及細細思考的愣頭青。
但真跨入這另外一個世界之後,他又沉默了,不知該作何言語了。想把自己那顆心抖出來量量,到底幾斤幾兩,到底在想什麼。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突然眼前闖入了一張精緻的面孔,面容姣好,身材曼妙,那竟然是死于墳山厲鬼之手的朱曉夢。朱曉夢也看到了他,她愣了一會兒,又繼續低頭緩緩前行。
或許在學校裡,她曾經與張煜有一面之緣,不過她哪裡記得住。
張煜覺得眼前這個朱曉夢與照片裡濃妝豔抹的小姑娘已經不一樣,比蒼白冰冷的屍體更可愛,比家人記憶中的更單純美好。所以非要人死之後,才能悔過生前所做一切嗎?
非要用一生來償還罪孽嗎?
朱曉夢走的很慢,跟其他沒有神智的遊魂一樣,但她手裡還握着一根拐杖。應該就是當年被松鼠偷走的那根,不過方黎隻是将拐杖放在了墳前,又是誰将拐杖燒下來的呢?
“别看了,這些都是死于非命的人,魂魄離體後還要在黃泉路上徘徊一段時間,直到生死簿上陽壽已盡,才會被收押。”
張煜悻悻地回頭,朱曉夢越走越遠。
黃泉路邊有忘川河,河邊有彼岸花,鮮豔如血,河上有橋名曰奈何。奈何橋上道奈何,是非不渡忘川河。
繼續走,過了奈何橋,隻見一巨石,頭重腳輕,其上生兩條黑氣彌漫的裂痕。
白無常:“此乃三生石,女娲娘娘造人之時取走每一個泥人的一粒沙石,最終積成巨石,又置西山,吸收天地靈氣、日月精華,最終有了靈性。其上刻有三界衆生的前世今生來世,故稱之為三生石。”
張煜來了興趣:“那能看到我的嗎?”
白無常:“可以。”
“去瞅瞅?”
白無常無語,他深知,如果張煜沒有壓制着神力,他連走近十步都困難。但似乎張煜對自己的身份沒什麼認識,他一個鬼差也看不出門道。
不過他開始擔心了,若是此番遇上閻王,還被看出來了,也不知道會不會怪罪到他頭上來。是福是禍,他也有些犯嘀咕了。
“你與扶桑世子應該關系匪淺,三生石上不一定刻的下你這尊大佛。”
張煜:“胡說,小爺我那麼平易近人,可不要把官僚主義的高帽往我頭上戴。”
白無常沒有跟他開玩笑,張煜也的确沒有把他的話當真。
“我就去看一眼,很快的。”
無常不想惹出什麼事來,直催他要走。
張煜走進彼岸花叢中,來到三生巨石之下,見兩圈神紋隐隐綽綽,巨石中有滾滾神力洶湧。似乎是見到他十分興奮,三生石上所刻之名迅速滾動起來,泛出絲絲光芒。
他頭一次在一塊石頭上看出了歡呼雀躍的表情,實在是有趣。
張煜:“石老兄,能幫我看看前世今生嗎?”
石老兄聞言,調動了内裡神力,好一陣四處求索,最終以失敗告終。滾滾神力暗淡了下去,當場死機。
張煜:“……”
張煜回頭望白無常,白無常攤攤手。
“繼續趕路,你還去不去大桃木了?”
張煜沒有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頗為遺憾,隻好離開:“石老兄,看來你也沒有傳說中那麼厲害嘛。”
三生石自然是頗有靈性,最終還是在表面浮現出了一行字:“扶桑,你終于回來了。”
張煜猛地一怔,這話絕對不是三生石說的。三生石是女娲所煉,其中必然蘊含了女娲神力,這難道是……女娲想對他說的?
張煜喃喃低語:“我真的是扶桑世子嗎?”
“扶桑啊,一别千年,近來可好?”
他對于這個隻存在于神話中的人沒有一絲熟悉感,從頭到尾,他都堅持認為,他與祂是不同的。
但現在,三生石上緩緩浮現的幾個字,讓他莫名其妙的心安。
似乎是與久别重逢的友人在寒暄,他全身放松地倚在圍欄上,默默地聽着老友的絮叨,微風拂過,兩人握手告别。
“好。”張煜鬼使神差地吐出了這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