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色裡草蟲不知疲倦地鳴叫,陰森的長風順着長廊呼嘯而過,幽幽的青燈映出了一小寸天地,走廊裡經久不衰的叫喊聲蓦地停了下來。
女鬼手腳關節一轉,就貼着地面向牆角爬過去,極低的狂風迅猛地穿過,張煜心裡猛然一驚——小白臉!
張煜突然閃現在女鬼面前,在沈世歡錯愕的表情中橫腿一腳将她掃開,接着抓住他就跑。
“你下來幹嘛!”
沈世歡有些語無倫次,說:“我……我想拉你。”
一聲凄慘的笑聲穿破耳膜,一團團黑霧刹那間就籠罩了整個院子,女鬼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突然一個猛子,從兩人面前的黑霧中鑽出來兩隻鬼手,就要掐住沈世歡的脖子。
張煜将他猛地往後一擋,又扔出一道火符,鬼手吃痛,瞬間又消失了。
微弱的喘息聲随着濃濃的黑霧鑽進二人的毛孔,每一聲喘息都在耗費他們的心力。
張煜倏地一個滑鏟伏地,将才冒了個頭的女鬼逮住,匕首泛着紫光,女鬼堪堪避開。又從另一個方向卷土重來,沈世歡避無可避,張煜一把将匕首扔過去,直插女鬼眉心。
沈世歡也算機靈,又将匕首一拔,反手插進女鬼的脖頸,刀把一扭,一股股黑色膿水就流了出來。張煜握住他的手,一下将他甩飛,二人在半空中交換眼神,沈世歡借力一腳将女鬼橫在地上,張煜随即祭出扶光。
扶光在女鬼的後心上一捅,後者瞬間就被金光灼得凄慘哭嚎。
沈世歡後退幾步,腿上一軟,就要跪下,張煜連忙扶住,趕緊将威力收了回來。
神力一弱,女鬼就又有要發作的迹象。
正當張煜準備一不做二不休之時,他的靈竅又被什麼東西輕輕地撫過,心裡一動,就聽見了燭火在風中微弱的燃燒聲。
鈴铛清脆的聲音響起來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一盞盞燭火從民宿的各個窗中飄出來,零零散散的,毫無章法,但都緩緩地朝着院中纏鬥的一人一鬼飄過來。
張煜蓄着扶桑之力,将沈世歡護在身後,随時戒備着青燈密布的上空。磅礴的震顫從遠方傳來,嘶鳴的北風霎時間變得更加猛烈,掼着夜色使勁地掄。
燭火将其團團圍住,在狂風的作用下那火仍舊不見熄滅的迹象。女鬼見了青燈燭火,就異常畏懼,渾身上下不自主地顫抖,亂七八糟地趴在地上,拼了命地想要逃離。
青燈的火光在風中逐漸扭曲,扭曲成一個個詭異猙獰的人臉,臉龐上是幾個空洞,幾乎貼在了女鬼的臉上。女鬼被吓得在原地橫沖直撞,不住地嘶吼。
張煜發現這些端着燭火的小鬼雖然法力微弱,但似乎彼此聯結頗深,自成一番氣象,幽幽陰氣連通,像是手拉着手一般将女鬼禁锢在中間。
女鬼十分害怕,在地上來回地翻滾,似乎是在磕頭,又似乎是在……撕裂?
隻見女鬼的皮膚變得幹癟凹陷,從頭皮處開始撕裂,順着眉心那黑洞洞的傷口往下,直至最後從那具身體裡爬出來兩個小孩子。
一男一女光屁股小孩兒,紮着小辮,皮膚深灰發青,就像是陵墓中被灌滿水銀的陪葬小兒。倆光屁股小孩兒身上還裹着粘膩的液體,散發着腥臭,蜷縮在原地,雙手抱頭,不敢見人。
怪不得先前馬王爺說這女鬼的身材比例有些奇怪,合着是倆小孩兒鑽進去撐起來的?
眼前這幕太過驚心動魄,張煜有些擔心沈世歡,回頭一看,才發現對方并沒有多訝異。
心中又閃過他在走廊裡鬼鬼祟祟的畫面,不免有些懷疑。
早在下落的一瞬間,張煜就已經借童子們給房間裡施了法,讓所有人都沉沉地睡過去了,否則這一鬧麻煩可就大了,隻不過還有一條漏網之魚。
漏網之魚直勾勾地打量着院中的一片狼藉,對兩個光屁股小孩甚是感興趣,所以暫時無視了張煜的目光。
“看什麼呢?”
“看這些燈為什麼要來幫你。”
一盞盞青燈靜悄悄地漂浮在半空中,将小孩兒圍住,似乎在等待張煜發話。
“可能……我長的帥?”
張煜也發現了,原來這些捧燈的小鬼對自己并無惡意,那為何還要在民宿中鬧那麼一出……不過它們的确不敢來敲張煜的門。
張煜開口:“那個勞煩各位……可見過一個胖子?就是又高又胖,紮個小辮,手臂上有紋身,人蠢嘴賤話還多的一個人,姓馬,額——見過嗎?”
其中一盞燭火飄了出來,在張煜面前上下躍動了一番,随後朝一個方向飄過去了。
張煜随着燭火走,在民宿外的一個小山丘下,找到了生機萎然的馬王爺,正趴在溪水邊要死不活地呻吟。
“诶喲小兄弟啊——你可算找到我了!”
“這是哪兒來的潑皮啊,怎麼倒這兒睡了?夜裡風大,小心着涼,要不我再給你抓倆小魚小蝦做宵夜?”
馬王爺哭笑不得:“快别取笑我了,好家夥,你是不知道那女鬼有多厲害,我十八般法器都用上了,還是被陰了!”
“什麼女鬼?小爺我怎麼記得有人誇下了海口說是子時捉鬼,不見不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