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隋玉把蔣征扔在進門的靠椅上,視線裡有一張辦公桌,兩米高的文件櫃,和藥品齊全的推車上。他幹脆自己上手檢查。
大提琴家的胳膊是最要緊的,沈隋玉手指叩擊了幾個地方問蔣征疼不疼,蔣征垂着腦袋搖頭。
于是他固定住蔣征的肘關節,另一隻手握住他的手腕往來回各個方向輕微擰動。蔣征就悶不做聲由着他擰——背過身的時候偷偷瞄了眼沈隋玉的臉色,那樣子活脫脫一隻犯了錯的大型犬。
沈隋玉冷着臉沒搭理他,目測骨頭沒事,他幹脆就着反擰的姿勢給蔣征手肘後側的擦傷消毒。
“你,你讓我自己來!”蔣征率先開口了,嗓音悶悶的,還有點賭氣,“我身上都是汗,你一會兒又要嫌棄。”
沈隋玉拿着碘伏棉球的手一頓。
“你怎麼知道我有潔癖?”他問。
“哈?”蔣征簡直莫名其妙,“我怎麼會不知道你有潔癖?我靠,我不知道我包裡的消毒濕巾是給誰準備的?”
沈隋玉一愣,皺眉:“那眼藥水……”
“你沒事吧?老子1.5的視力用個屁的眼藥水啊。”蔣征這下真坐不住了,他抽回自己的胳膊站起來,握住沈隋玉的肩膀搖晃:
“阿玉你怎麼了?腦子壞掉了?是不是前兩天那足球砸的?操!我就說讓你離那狗東西遠點吧,就TM一煞星!”
“……”沈隋玉拍掉他的手,把碘伏扔了過去,“腿上自己擦。”
腳踝是很明顯的扭傷,需要給他冷敷。
蔣征哼哼了兩聲,心情聽起來好了不少:“還知道在乎老子死活啊。”
沈隋玉走到屏風後面,熟門熟路地找到了冰袋和毛巾。他并未急着出去,站在窗邊長出一口氣。
“這也是系統設定的嗎?”
幫迪:“你是指……”
“隐形眼鏡,消毒濕巾,還有一模一樣的眼藥水。”
幫迪:“系統可以把宿主的喜好輸入其他角色的記憶,但不會改變對方的習慣。”
言下之意就是,蔣征會知道沈隋玉用哪款眼藥水,而把眼藥水帶在身上,是他原本就有的行為。摘隐形如此熟練,同樣。
沈隋玉垂眸笑了笑,仔細地把冰袋包裹好:“這家夥雖然是個有縫的臭雞蛋,對發小倒很細心。”
他有這樣從小一起長大相交多年的好友嗎?
莫名的熟悉感侵染大腦,沈隋玉下意識捏了捏右手腕骨,目光放空,某片神經被牽扯得隐隐作痛。
應該……沒有。
他前二十來年的記憶很完整,都能記得十歲養的銀漸層小貓尾巴格外短粗,如果有過這樣的朋友,肯定不會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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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隋玉把冰袋遞過去,猶豫了一下,按着蔣征的肩膀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你能不能給我個面子,不要在學校裡找林歡辭麻煩?”
一提到這個,蔣征果然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但沒發怒,就老大一隻半蜷在椅子上生悶氣:
“……為什麼?”
“因為我是學生會會長,有義務處理你們之間的矛盾。”
蔣征睨了他一眼:“那我找人去校門口堵他!”
沈隋玉很順手地一巴掌拍到了他刺刺的後腦勺上,臉色沉了下來:“你敢。”
這家夥知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就是毀在那些小混混手裡。
蔣征被拍得一個趔趄,捂着腦袋瓜大聲嚷嚷:“你看啊學生會就是借口!拜托你的親發小和他有仇啊!教訓教訓讓他滾遠點不行嗎,我又不會真把他怎麼樣……你這麼護着不會看上他了吧?”
沈隋玉沒說話。
蔣征意識到不對,話聲戛然而止,扭頭對上沈隋玉沉靜透澈的眼眸——
臉色唰一下白了。
“阿玉,你,你……你别吓我,你……”
蔣征的嘴唇有些發抖,無論是剛才受傷,還是和沈隋玉吵架他都不曾露出這種驚慌失措的神态,整個人都好像褪了色,英俊立體的五官搭配脆弱的表情顯得不倫不類。
他的眼淚湧了出來。
沈隋玉:天呐。
他趕緊從旁邊的桌子上抽了幾張紙,被蔣征奪走粗魯地按在自己眼睛上,然而還有大顆的淚珠從臉頰兩側往下滾,露出來的嘴巴更是滑稽又可憐地龇着,還呼哧呼哧喘着着粗氣。
沈隋玉無奈,隻得站起身走到對方正面,強行捧起他的臉擦眼淚。
“你哭什麼。我沒說我喜歡他。”他撿蔣征愛聽的實話哄他,微涼的指尖拭過對方滾燙的臉,溫差大得下一秒就能嗞地冒起白煙。
蔣征情緒激烈但好哄,三兩下被安撫得鎮定了下來。
“老子才沒哭!老子是怕你眼瞎,想到你以後生活不能自理,悲從中來情難自抑!”
“你就是哭了,哭得蠢死了。”沈隋玉抿唇,語氣故作兇狠,“給我好好養傷,如果再出來惹麻煩,我就直接把你的腿打斷。”
蔣征瞪着黑亮的眼珠,鼓着腮幫子隐隐不服,肩膀也頗有往上頂的趨勢,但最後變成了——“那,你會親自給我做手術嗎?”
沈隋玉:“嗯?”
“沈醫生醫術高明妙手回春。”他大大咧咧往後一靠,頂着張亂七八糟的臉擺了個痞裡痞氣的表情,“打斷就打斷吧,我不怕!”
沈醫生……
沈隋玉沒有被蔣征這幅樣子逗笑,腦海裡那片神經再次被扯痛,眼前發黑,他擡手撐住了前額。
沈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