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傾傾将搗好的蔥白端進驗屍房,小六已經将屍體用水灑濕了,就等着沈傾傾将蔥白塗抹在身上。
“小六,那糟醋準備好了嗎?”
“傾傾姐,已經着人準備了,想着時辰應該是差不多了。”
“那便再去催促一聲,免得今晚幹不完活,看這情況,這死者死了估計有兩天了,屍體從僵硬到開始變軟了,今晚上一定要檢驗完。”沈傾傾說着,那小六趕忙出去催促。
不一會兒,着人端來了蔥白,手上動作不停的将糟醋灑在已經塗抹完蔥白的屍體上,一直忙活到後半夜,顧景淮已經讓人送了晚餐過來,沈傾傾洗手後,淡定的從羽陽手中接過食物。
她招呼着小六,“小六,你也沒有吃晚餐吧,一起吃呀。”
小六剛來這大理寺一個月,還是有些不習慣,剛剛碰過屍體的手,就去吃東西,實屬是有些反胃想吐。
“你不吃,等會還要繼續幹活呢,還要等一個時辰,才能除掉那糟醋,用水進行清洗。你要是不吃,怕你等會身體承受不住,吃不消。”
聽聞沈傾傾勸解,他這才坐了過來,臉色難耐的拿起筷子,慢慢的挑着碗裡的飯菜。
肚子餓歸餓,但胃裡面一陣翻江倒海,惡心的那股勁一直往喉嚨上沖。
沈傾傾撇了她一眼,遂而溫柔的安慰一句,“小六,忘掉剛才,或者你閉眼吃東西,總之習慣了就好了。”
兩年前,她剛剛成為一名仵作時,也是如小六這般模樣,甚至比他還要嚴重,别說是吃不下東西了,是看到食物就想吐,讓顧景淮焦急了許久,他想出許多的辦法,蒙眼吃飯這一招也是他想出的,目的就是讓沈傾傾吃飯,那段時間,沈傾傾是肉眼可見的瘦。
最後沒辦法,顧景淮讓沈傾傾不要幹這個了,反正成婚之後,可以在家做個閑散夫人,正是他随口一說,吓得她竟然克服了,也算是因禍得福。
小六聽得一愣一愣的,竟也慢慢的吃了一半,“傾傾姐,你為何一定要想幹這個?”
她大大方方的笑容,咧着嘴回道,“因為好玩。”這脫口而出的答案真的不能再真。
那灑脫的樣子,小六從未見過這樣的姑娘。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沈傾傾便繼續手頭上未結束的任務,她對時間的把握是極其準确的,總是能掐點到,這也是她師父教給她的道理。
“小六,你先進行初檢,我随後就跟着複檢。記得記錄在心上,随後有問題要考你。”
兩人清洗完那兩具屍體,正式開始驗屍。
沈傾傾着筆墨在一旁,看着小六不是很娴熟的對屍體進行勘察,直到小六顯然的力不從心,沈傾傾才接着上手,手上的工具也被她使用得遊刃有餘,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默契度更甚是天生一對。
沈傾傾先檢驗的是看起來較為嚴重的屍體,臉部呈現的紫紅色傷痕清晰可見,傷痕呈現圓形,一看就是被拳頭打的,鼻梁骨都直接端掉,順此往下看,全身上下布滿了傷痕,左手前臂已經被折了,但身上的傷痕是斜長的橢圓狀,猜測可能是他物緻傷,看這傷口模樣,極為可能是木棍之類的。
她一邊将屍體狀況記在心上,一邊找着緻命傷口,死者年齡約莫為三十多歲,男。
沈傾傾将手擺正,小六忽而說道,“傾傾姐,這人好似很愛賭錢?”
她好奇小六為何這樣說,有些詫異,“小六,你認識他?”
他搖頭,“是他手指上的繭,和靳剛哥的差不多。”
沈傾傾不知道靳剛手上的繭為何樣,但這點線索她是記下了,“你該慶幸靳剛不在這,否則你這句話倒讓他錘你了。”
他撓撓後腦勺不好意思笑了。
“不過,小六,你觀察得很仔細,屍體上的每一處發現都是線索,都有可能是案件的關鍵點,這些都是屍體無聲的訴說。”
沈傾傾找不到緻死點,将屍體翻了個面,後腦勺那結成一團的頭發倒是引起了自己的注意,她扒開那頭發,那後腦枕骨竟是破裂的,而這很有可能就是造成死者死亡的最終原因。
漆黑的夜色漸漸蒙上一層深藍色,小六又點了一根蠟燭。
沈傾傾打算檢驗第二具屍體,由于時間過去了很長時間,屍體的腹部,肚子,胸部等都有了明顯變化。
這具屍體也是男性,年齡看着又年輕一些,傷勢比另一具少,但傷口的嚴重程度不亞于他。
腹部腫漲,呈現斜長狀的紫黑色。下身的氣味明顯,混雜着各種氣味,送來的時候,胖爺是肉眼可見的難耐,這人被打得是大小便失禁了。
但最為嚴重的緻死就是那脖子上那道狹長的紫紅色勒痕,顔色深,以這粗細程度來看,很像是被麻繩之類的繩子勒死的。
接着沈傾傾讓小六進行第二次檢驗,也算是對他的考察,直至兩人結束了檢驗,将其記錄在冊上。
彼時天已經亮了,時不時傳來公雞的鳴叫聲,沈傾傾坐在那台階上緩一會,托腮望着天上消失的月亮,忍不住胡言亂語感歎一句,“月亮都回去睡覺了。”
“月圓之夜,月亮代表着思念,沈傾傾姑娘,這是在思念誰?”
她聽着這溫柔的嗓音,帶着調侃,尾音少年感十足,吐字時的每一個重音,腦海中便自動浮現出他的臉龐。
不是顧景淮這厮又是誰?
她循聲望去,這人全身上下的穿着都不一樣了,如今是錦白色衣裳,那山水的紋繡顯得他整個人溫文爾雅,見他手上未拿着折扇,而是兩幅畫卷。
“顧景淮,你明知故問,我除了能想你還會想誰?”沈傾傾特别配合的哄着他。
“你就哄騙我吧!”他手中提着的折扇輕輕敲了敲她的額頭。“回府上休息吧,我讓人準備了泡澡水。”
“睡不着了,晚上睡吧,你有查到什麼線索嗎?”
他另外一手提着的畫卷遞給沈傾傾,“羽陽查到了,其中一人還真的是醉仙樓的店小二,前兩天沒有跟店主請假,整整曠工了兩天。”
沈傾傾将畫卷打開,畫中人是那脖子被勒的屍體。“那另一具呢?”
“還在查,不過可能是外地人。”
了然,她又将畫卷收起,坐回了地上。
顧景淮始終站着,他嫌棄地上髒,是不會坐的。但看着沈傾傾一氣呵成撩裙子坐下的動作,不掩飾嘴上的笑意,忍不住詢問,“不是,你怎麼就和其他的世家女子不一樣呢?”
“什麼不一樣,是我比較好看,他們更加好看,我比較活潑開朗,他們更加幽默風趣,我比較聰慧,他們更加才華橫溢。”
一股腦條件反射似的回答,讓顧景淮笑得更歡,“不管如何,我就隻喜歡你這幅摸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