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太不可思議,何雲絮愣了好一會,也不知該先生氣,還是先心酸,但她也不想弄得雙方面上都不好看,便委婉地問道:“不論爸你的提議有多不合理,也不談我願不願意,就說淩先生那邊,您怎麼交代?現如今,我們有跟他讨價還價的餘地嗎?”
她這幾天跑了很多地方,以往跟何家交情很好,她叫着叔叔伯伯的人,一個一個地都找着借口搪塞她,擺明了是不想管何氏企業這攤渾水,這種情況下,那位淩無契先生又怎麼會是好商量的人。
何立新偏過頭去,眼神遊移,“沒有,那小子态度強硬,盛氣淩人,不用商量都知道他不同意。”
不同意還來找她?何雲絮簡直要被氣笑了,這種荒謬的點子居然能被采用,她開始理解了那些拒絕投資的老總們了,董事長如此昏聩,根本看不到何氏企業的未來。
長此以往,她的夢想也要跟着打水漂了。
何雲絮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說:“他不同意,怎麼可能做到偷天換日?實在不行,變賣掉我們家的别墅和一部分産業,雖然大概率是要低價變賣,可在各方面湊一湊錢,也許能度過眼前的危機。”
前提是她爸不要再任用馮總經理了,不然做什麼都是徒勞。
一聽要變賣産業,何立新态度就強硬起來,“你這說的什麼話,變賣掉産業股價還不得大跌,到時候更拉不到投資,這件事就這麼定了,就由你去嫁給淩無契,反正他就是借我們何家搭橋,他連你妹妹的名字都沒有記住,我們家嫁誰過去都一樣。”
一次又一次,她的勸告都不會被采納,多年來的努力都似一場笑話,她也很想跟何雲絲一樣,肆無忌憚地發脾氣,将她心裡的委屈盡數傾瀉,但基于多年來商場上的磨練以及她對何立新的深刻的認識,她清楚吵鬧解決不了問題。
于是,她把重點落在了她爸最在乎的地方,反問他道:“投資的錢并沒有到位,淩先生一旦發現您言而無信,您覺得他是會心大到把牽橋搭線的事情放心交給您,還是會新賬舊賬一起算,趁着何家勢弱落井下石呢?”
她以為利益能動搖他的決定。
誰料何立新早有準備,語氣裡還有幾分自得:“你不用擔心,商業聯姻人不重要,是你的話說不準淩無契會更滿意,因為除了聯姻之外,淩無契還有别的條件,他要何氏5%的股份,你手上的股份剛好是5%,還在公司裡任要職,讓你嫁過去,更能顯示我們何家合作的誠意。”
何雲絮再好的修養都維持不住了,怒道:“爸,我也是你的孩子,你要算計我到這種地步嗎?”
不光是人,連同她手裡的股份一并都算計了,她小瞧了她那位後媽的心機,也低估了她爸的狠心。
“你怎麼說話的?”何立新早就對何雲絮不順從的态度不滿了,這會更甚,指着她的鼻子罵道:“老子算計你什麼了,你哪樣不是我給你的?你,你親媽那一家子,哪個不是要仰仗我?”
一旦開了話頭,接下來的話也好像都理直氣壯了,何立新繼續指責道:“你那個便宜弟弟走的就是我的關系才進入貴族學校,還有,不要以為我不知道,這麼些年來,你一直在接濟你|媽那一家子,給你股份和工資與其用來喂白眼狼,還不如用在自家生意上。”
“爸難道忘了,當年你惹了禍被爺爺放棄而落魄潦倒的時候,是媽陪在你身邊,跟你共患難的,你怎麼能說這種話,又怎麼能這麼對我?股份我不會交出去,人我也是不會嫁。”
過往的情誼,付出的心血在這種時候是一文不值,而且都這種年代了,她要是不願意,她不信他爸能綁着她舉行婚禮。
父女倆鬧得不歡而散後,期間,她後媽假模假樣地來勸過她兩回,也都被她擋回去了,眼看着婚期越來越近,何雲絮為了耳根清淨,也不回家了,直接找了離公司近的酒店住着,打算一直住到事情塵埃落定的那天。
正當她心中隐隐不安時,她的親媽找上門,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讓她如同被人從頭澆了一盆涼水,冷徹心扉。
“女兒啊,為了媽和你弟弟,你就嫁了吧,媽給你跪下了,行不行!”
世上哪有母跪子,何雲絮隻覺天旋地轉,她先前的堅持被這一跪擊得粉碎,再多的話也說不出口。
這是脅迫,來自親生父母兩方的脅迫,一邊是親爸利用媽媽一家将來的生活水平逼她就範,一邊是表現得格外軟弱的親媽用可憐兮兮的态度來堵她的嘴。
你忍心讓父母都不得安生嗎?你對得起父母的養育之恩嗎?
這就是他們的潛台詞,以“孝順”為名義的圍堵。
父愛如山,山卻不是她的依靠,母愛似水,水卻化作背刺她的利劍,何雲絮避無可避,她麻木地點頭,認下了這樁荒謬無比的親事。
教堂的鐘聲響起,她穿着不知是誰定下的白色婚紗,在親爸親媽欣慰的眼神下,在馮淑青母子三人看好戲的神情裡,踏入了婚姻殿堂,走向了僅有幾面之緣的陌生男人。
男人沒有說話,隻緊緊握住她的手,像是擔心到手的好處會飛走一樣。
閃亮的鑽戒套在她的手上,折射出的七彩光線好似一張大網,隔斷了她的過去,罩住了她的未來,她機械地念着誓詞,迷失在一片歡聲笑語中。
“你不高興嗎?”
在新郎将要親吻新娘時,她對面的男人壓低着聲音,語氣很平淡地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