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意一噎,又四周瞧了瞧,好在這破雲院一個人也沒有,遂小聲道:“姑奶奶,還是命要緊,難道你真想被活活餓死?現在保住一命,以後說不得還能有機會。”
宋輕風隻覺得頭疼,索性半眯着眼睛摸索到床邊,吃力地捧着半人高的賬冊過來塞給他道:“我算完了!還給你們。”
順意苦着臉問道:“算完了,在哪呢?”
宋輕風指了指自己亂蓬蓬的腦袋:“自然在這裡。”
順意的臉愈發苦了,這姑娘該不是關了三天三夜算傻了吧。
。
全福帶着太醫剛跨進方華殿,一人捧着半人高的賬冊跌跌撞撞地從一角轉出來,險些撞到兩人身上。
他甩了拂塵罵道:“小兔崽子眼睛長腳底了!”
順意忙将頭從一堆賬冊旁探出來,滿臉堆笑道:“是師傅您老人家,奴婢實在是沒瞧着道。”
全福瞟了眼他手裡堆得老高的賬冊,歎了口氣。
賬冊回來了,看來人終于是走了,隻是不知宮中是否對此會有什麼非議沒有。
按着他的心思,這姑娘留便留下了,大不了眼不見為淨,陛下那頭總歸是個交代。可是她偏生在膳食上頭出錯,殿下鐵了心要攆人,他也不能叫殿下受了委屈,隻能盡力周全。
“搬去那屋,好好清理一番,再遞進書房去。”
“是。”
順意捧着書走了幾步,卻想起什麼來,停下腳步道:“對了師傅,宋娘子問您,她什麼時候來當面交差?”
“什麼宋娘子?”
順意一臉懵,這東宮裡頭,還有其他宋娘子?
全福想到此,面色一變:“她怎麼還在?算不完賬冊,還不麻溜地出宮去,還想到殿下跟前去受死?”
順意想要撓腦袋,可是雙手捧着書,隻能歪了歪頭:“可是宋娘子說,她已經算完了。”
“算完?” 不過三日,她怎麼可能算完,這是又想耍什麼花招。
全福帶着太醫,沒空理會。
左右不給飯吃,看她能撐到幾時,等餓的受不了的時候,自然知道到底是榮華富貴要緊,還是小命要緊。
兩人進了殿,愈發放輕腳步,卻見太子殿下已經披着衣裳起來了,雖然回來睡了一會,卻還是一臉倦容。
全福忙上前攙扶住人,伺候着坐在了椅子裡。
李岏夜裡失眠了幾日,白日裡又正是忙得腳不沾地,這兩日愣是頂着一臉的倦容奔波在宮裡和官署裡頭。
連陛下都終于問他最近是不是身體不适,不若回去歇上幾日。
傍晚時候才得閑睡了這一會,卻還是頭暈腦脹,隻是靠在椅子裡按着額角。
全福見太子殿下這般情形,心中一酸,低聲道:“太子殿下,太醫來了。”
一旁的太醫忙放下藥箱行禮,跪在椅子旁道:“臣見過太子殿下。”
李岏半閉着眼睛,自覺地伸出手來,太醫忙仔仔細細地搭脈,診了半晌眉頭緊鎖,猶豫了會道:“臣鬥膽瞧一瞧殿下的面相?”
見沒有拒絕,便擡頭瞧了瞧,臉色雖然依舊如玉一般,但較之平時,全是掩不住的倦容。
太醫斷了半天,殿下龍筋虎骨脈象好的很,沒瞧出什麼異常,面上除了疲憊也無不妥,心下有些沒底,額上的汗不自覺地淌了出來。
沉吟一會小心翼翼問道:“臣聽聞殿下近幾日夜裡難眠,似聽到些奇怪的聲響?”
李岏道:“是念經聲,聽不清楚。”
“念經聲?是和尚。。”
“不,”李岏睜開了眼睛,向來深邃的眼眸此刻蒙上了一絲迷惑,“是女子的聲音。”
太醫一驚,偷偷地擦了把汗,拿餘光看了看旁邊的全福。
這。。。這該請的不是太醫吧?
全福站在一旁,面無表情,心中卻罵道,瞧你這是什麼表情!我不傻,除了你,我還偷偷請了欽天監的老大人,那豈能讓你知道。
太醫無法,隻能背醫術來救命:“太子殿下日理萬機,乃萬民之福,然則勞心傷神過甚,以緻陰陽失衡,心火亢盛,肝火亦随之而起,内擾心神,故而夜不能寐,輾轉反側,此為'心火旺盛,肝陽上亢'之症也。”
“臣會以清心瀉火、平肝潛陽為主,輔以安神定志、養血柔肝之劑。臣以蓮子心,酸棗仁、遠志安神除煩,白芍、枸杞等養血柔肝,調和陰陽。。”
李岏揮手打斷他道:“别背書了,聽得腦仁疼,去開方抓藥。”
“是。”太醫忙不疊退了出去。
全福叫人跟着去開方抓藥,轉頭卻見殿下已捧了書歪在椅子上看,不由道:“看書勞神,殿下您安心養上一日,不然這麼熬下去,便是鐵打的身體也受不住啊。”說着忍不住拉起袖子來抹了抹眼淚。
抹完眼淚到了外間,卻見太醫鬼鬼祟祟在外面還沒走。
瞧見他出來,忙去整理藥箱,裝作忙碌的模樣。
兩人交換了個眼神,各自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