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成都匆匆走後,羅成便按他的話,找到了他屋内的暗格,帶衆人下到了一間密室裡
說是密室,不如說是兵器存儲室,從十八般兵器到硬弓利箭,排列有序琳琅滿目,且皆是精鐵鍛造,泛着點點寒芒,看在一衆習武之人眼中,真是愛的不行,有那不客氣的,甚至已經把玩了起來
羅成此刻卻沒有那個心情,他尋了個地方坐下,卻又不好在兄弟們面前顯露出疲态
他倒不是第一次到都城,他小時候也曾随述職的父親去過一次長安,見識過那張燈結彩的街道,和萬國來朝的盛況,可是他記得他并不喜歡長安,不喜歡那個人心隔肚皮,規矩比涿郡王府還要多的地方。
這次入京,更是有無數雙眼睛盯着他,皇上聖意不明,百官隔岸觀火,他身邊既無兵将,也無盟友,所仗的隻有幽燕那點遙遠的本錢,其中兇險自不必說,幾日裡疲于應酬周旋,竟比在大漠打最艱苦的仗還要勞神百倍
因此盈盈的事一出,他擔憂之餘卻有一絲興奮,好像終于找到了一個理由去做些不令人讨厭的事了
雖然他還是不能跟表哥他們一起去劫獄闖城,但至少可以幫上一些忙
所以他立刻着手調查皇上對行刺事件的态度,單盈盈被關押的地點,守備情況,最後又找上了同樣被他冷落了好幾天沒空見的宇文成都,軟硬兼施的讓他答應在上元節的前一天放下半日公事陪他喝酒
然而事情還是出了些纰漏,就漏在那死闆大将軍一改在涿郡時的百般縱容,就是不肯出城,一定要在自己府中跟他飲酒
他又怕露出馬腳,不好多勸,隻得讓步,
今日他死馬當活馬醫的帶了為數不多的幾壇子馬奶酒來,想着他“飲酒思人”能多喝一些,
還說服他調走了府内所有侍從,嚴令不得打擾,以防止他太快收到消息,今日城防當值的又是個貪功的性子,想來應該能給表哥足夠的時間
可他千算萬算沒算到……
“表弟!你看這”
思緒被表哥熟悉的聲音打斷,他循聲望去,便看到
在靠近一面牆壁的地方,立着一杆銀槍,槍杆被擦的锃亮,上面還鍛有暗紋,十分精緻好看,槍頭用的是上好的材料,槍尖下的紅纓中還藏了五個銳利的小鈎,正是他平日裡慣用的五鈎槍!
方才還在嘲弄程四哥沒見過世面的羅少爺,此刻也不淡定的一把拎起那杆長槍,上手舞了兩個槍花,分量剛剛好!
那通身銀白的長槍在他手中好似化作一條神武的蛟龍,叫人愛不釋手。
不愧是皇帝近臣,寶貝還真多,該怎麼跟他賣個乖把這槍帶走呢,羅成難得的泛起了愁,畢竟那人好像還在氣頭上
他還是沒見過宇文成都生氣,這個讓無數人聞名喪膽的無敵大将軍,從他第一次見他時,就是一副寬厚溫和,好像就算他把天捅上一個窟窿,隻要他樂意,那人都會歎上一口氣自己找辦法去補
他本不想這樣利用他,這和他破長蛇陣時可以心安理得的利用丁延平不一樣,他與那個名義上的義父從無交情,可他卻識得宇文成都在先,認過了這個朋友,他當然就不願去騙他利用他,
他也知道這件事上若不是他表哥等人,實情相告宇文成都多半也會幫忙放人,可偏偏,宇文成龍不久前才死在瓦崗山上,這次盈盈隻是被關押,就是宇文化及因恨死了瓦崗而設的甕中捉鼈
他怎麼還能實情告訴宇文成都,怎麼能相信那個至忠至孝的人會為一個不算朋友的朋友,而放掉刺殺皇帝的反賊,放掉殺死了他親弟弟的仇敵,
就算他願意,他也不願讓他之後為此自責
可如今…那人雷霆震怒,向他劍尖走來時,眼中閃過的一絲痛苦,讓他突然覺得,自己這樣做,和那欺他負他的玉郡主又有何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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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成都回來時,已經是後半夜,他手中還拿了一些吃食,左臉上卻有些紅腫。大家都識趣的沒說什麼
“你們在這待到天亮,皇上不喜在節日裡封城,我會送你們離開”
他将吃食随手放在一旁,開口的聲音是一貫的冷硬
一時雙方都十分尴尬,謝也不是,吵也不是,
羅成自己更尴尬,這人從沒跟他生過氣,他也不知道他生氣該是什麼樣,怎麼能哄好
最後還是處世老成的秦瓊打破了沉默
“宇文将軍,有勞了”
宇文成都卻不答話,淡淡的看了秦瓊一眼,轉身就要走
“哎…宇文大哥!”
眼看人要走了,羅成忍不住讨好的喚了一聲,可道歉解釋的話還是不知道怎麼說出口
宇文成都聞聲回身,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扔抱在手中的那杆銀槍,眼神中似有一絲失落
“你要是喜歡就拿去吧,本來就是準備今晚送給你的”
“啊?”羅成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叫準備今晚送給自己?原來…這人硬要把他留在府上就是為了送他這個?
看他反應,宇文成都又接道
“要是不喜歡就算了”轉身就走,不再停留
羅成又低頭看向手中這杆利兵,槍身锃亮不帶一絲劃痕,他方才以為是宇文成都因喜愛而保養的好,現在才發現這當是新近才鍛造的,
再結合那精緻的紋路,熟悉的構造,趁手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