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陸天野和喬遠香好像都有所震動,沈麗君微微松口氣,忍不住拿眼角瞟了林滿堂一眼。
從白秀瑩一亮相,林滿堂就覺得不妙,再一見沈麗君如此高調,炫耀對方家世,而對方家世确實不一般,好像還高于陸家,忍不住内心歎息一聲。這門娃娃親是真的要涼。
這時林雪梅從自己住的客房出來,一見沈麗君帶着兒子準兒媳到了,落落大方過來打招呼。
喬遠香站出來做介紹:“雪梅,二嬸和小圓,你在去醫院都見到了,這位你沒見過,是小圓的同學,白秀瑩。”
喬遠香擔憂林雪梅會面露不快,誰知林雪梅面帶微笑:“不用奶奶介紹,秀瑩在醫院也見過了。”
這話一出,喬遠香和陸天野十分意外,林滿堂也是心中一震。
那天林雪梅去醫院探病,白秀瑩也在?就看沈麗君今天這做派,那天林雪梅孤身一身闖了醫院,那還能有什麼好事?
還沒容人細想,白秀瑩一亮手中的手提袋:“爺爺奶奶别嫌我冒昧,我帶了兩條魚給大家嘗嘗鮮。我爸南方的朋友給帶的野生黃花魚,就是在他們本地,也不容易碰到呢。”
陸天野和喬遠香又交換了個眼色。既然她本人嘴上都提到了“冒昧”,實則這個事情就是冒昧,但頭一次上門的年輕姑娘,又是嬌生慣養的高官子弟,誰也不好說什麼。喬遠香忍住内心的不快,淡笑着打了個圓場:“這是招待外賓的高檔食材,在咱們東北難得一見,今天有口福了。”
林雪梅靜靜坐在林滿堂身旁的沙發上,抿嘴喝茶看戲。眼見沈麗君聽完婆婆的話面露得意之色,不禁莞爾。野生山果子是鄉下東西,野生黃花魚就不是鄉下東西了,這個二嬸也是有意思。
白秀瑩見帶來的禮物鎮住了陸家長輩,展顔一笑:“待會兒我下廚清蒸一個,爺爺奶奶别嫌棄我手藝。”
喬遠香見這孩子步步緊逼,闖上門來登堂入室不說,這還直接就要下廚,明刀明槍的是要争奪這門婚事,饒是再好的涵養,也是有些撐不住,臉上笑意越發淡下來:“哪裡的話,讓馬阿姨帶你去廚房,給你打個下手。”
白秀瑩自幼就是驕縱大小姐,十指不沾陽春水,自以為親手下廚,已經給足了陸家面子,也沒管那麼多,跟在馬阿姨身後去了廚房。
林雪梅見今天客多,桌上一壺泡茶的熱水已經見底,恰好馬阿姨又走不開,便站起身來,去廚房取壺水。
進了廚房,恰好趕上白秀瑩剛取完魚内髒,手法顯而易見是新手的笨拙,馬阿姨一旁幹看着,一臉要說話不敢說話的樣子,林雪梅好笑之餘,又多看了一眼,發現黃花魚肚子裡的一層黑皮,沒有去掉。
明知道不一定能落好,林雪梅實在心疼那兩條魚,還是開口提醒:“秀瑩,魚肚子裡那層黑皮要去掉,不然會有腥氣。”
白秀瑩果然聽不進話,瞟了林雪梅一眼,鼻孔眼裡笑了一聲:“雪梅知道的事情可真不少。不過你說的是你們鄉下河裡的吧,這可是南方海裡的,别說一般人沒見過,連我也隻見過幾次呢。”
林雪梅也笑笑不再說話,端起水壺轉了身。
野生黃花魚在四十年後是高檔食材,但養殖的平替物美價廉,味道也很鮮美,周末有空的時候,林雪梅常常買一條,蒸來下飯,尋常日子過的有滋有味。
陸恒路過廚房,從敞開的門口看到這一幕,無聲地走開了。
茶桌旁男女老少幾家人心思各異,隻揀不痛不癢的話題去聊,好容易熬到白秀瑩從廚房出來,馬阿姨端着蒸好的野生黃魚,笑着喊大家:“開飯喽。”
老少三代圍了飯桌團團而坐,陸天野看一眼兩個孫子,風華正茂,都穿着軍裝英姿飒爽,之前的不快消散了一半,端起酒盅開了笑臉。“今天家宴,給老林和雪梅接個風,慶祝雪梅進護士班培訓。還有個重要的事,你們兩個小子站出來比我都高,找對象結婚的事,也該上心了。”
陸天野這話說的十分得體,含蓄地指明了今天為何而聚,沈麗君先松了一口氣。雖然公公傾向于林雪梅,但這番話也是默認了白秀瑩可以參與競争。自己帶人硬闖這件事,看來是做對了。
心頭一松,沈麗君就夾了一筷子黃花魚,殷勤送到喬遠香碟子裡:“媽,秀瑩的手藝,您嘗嘗。”
喬遠香不好推辭,把那筷子魚肉送進嘴裡,眉頭輕微一皺,嘴上卻稱贊:“好,挺好。”
沈麗君察覺婆婆有些言不由衷,夾了一筷子魚送進自己嘴裡,失口說道:“怎麼這麼腥氣……”
席上人都忍不住瞟了她一眼。
人是她強行帶來硬闖進門的。現在于情于理,這話不該由她來說。
但沈麗君活了大半輩子,一是很少看别人眼色,二是說話必須自己痛快,一向口無遮攔,話既然出了口,大不了再找補一下,也就算給足面子了。
于是她找補了一句:“這魚就是這個味兒。”
林雪梅沒有擡眼,反而是白秀瑩斜了她一眼,耳暈發了紅。
喬遠香天生怕腥氣,沒再碰過一筷子,其餘人如林滿堂,聽說這食材金貴也沒敢動,于是馬阿姨炒的菜一個個被掃空盤,這兩條清蒸黃花魚一直被晾着,發涼了以後,更加散發出腥氣。
白秀瑩望着冷掉的黃花魚無人問津,心頭的一股氣,冒着泡湧上來。
她實在不服氣。林雪梅一個鄉下丫頭,憑幾個破果子就搞定了軍長夫人,她一個高幹子弟大學生,花了心思低下身段,怎麼還搞不定區區陸家?
心裡湧動着不平之氣,恰好側耳一聽,陸天野拉着林滿堂,一邊盡興喝着酒,一邊在讨論未來的經濟形勢。
白秀瑩露個笑臉,插了句話:“陸爺爺,我不太同意您的看法。雪梅呢?你怎麼看?我想聽聽你的見解。”
林雪梅看了一眼白秀瑩。
滿桌子人都關注了她倆。
尤其是陸恒,視線投過來那一瞬,眼神有點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