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容緻書抛棄你的那一刻開始,”容淮南冷冷道:“你與他,已經斬盡這世間塵緣。”
“該還的,你可以還給他。”
容淮南睜開雙眼,他目光無意間跟容緻書撞上了,又才說:“哪吒削肉剔骨,還父還母。”
“當歸來處。”容淮南又道:“我指的是,讓你感到疑惑跟痛苦的東西,當歸來處。”
“在神界過得不舒服,又何必苦苦壓抑自己呢?”容淮南手背在腦後,“壓抑會得到你想要的幸福嗎?不會。”
容淮南閉上眼睛。容傾拉開車門,他看到容緻書立定在高處,身後是一片寂寞的荒原,他好像忽然能夠更加理解遊行為什麼會那麼難過。
如果容淮南跟柳夏死了的話,他應該會哭的吧。
容傾就站在山腳,他雙手舉高自己的刹雪刀,一道雪色的光飛往白雪山的神殿。
驟然有什麼東西從容傾的心上抽離。
容緻書的話回蕩在容傾的耳邊,“這是你自己的選擇。”
神格從容傾的身體内剝離,他徹底、決絕地與天使,劃清了界限。
容傾看到霧凇摔落,旁邊雪山還照了淡金色的光暈,他回頭看,無意間看到了光照在容淮南的臉上,容傾走回去,他打着方向盤,雪狐窸窸窣窣跟上來,又讨吃的。
容傾扔了打開的餅幹出去,問了容淮南,說:“爸,教廷大主教,之前指定的,是不是你?”
“嗯。”
容傾打開車門,容淮南也醒了,他扔給容傾幾個大白饅頭,又拿出一個登山包,說:“别學你媽,屁都不懂。”
“帶好幹糧。”容淮南一邊仰頭幹水一邊前進,“一步一步踏實走,也是終點。”
“但人跟天使有壁,有些蠢到死的人呢,就跟風,看别人想法。”容淮南呼出幾口白氣,容傾看到容淮南堅定的眼神,又才聽父親笑了聲說:“君子論迹不論心,我對你,始終問心無愧。”
“對你媽,我問心有愧。”
容淮南前進一大步,“所以,我加倍疼你,把最好的一切都給你。”
“都是等價交換。”
“是自願。”
容傾吃着白饅頭。
甜的。
他偷偷給自己塞很甜的奶糖。
更加甜了。
“嗯。”
容傾又看到雪狐蹬腿兒,用嫌棄的眼神看了眼白饅頭,他笑了笑,“哦,好爸爸。”
“可我不是好哥哥。”容淮南往嘴裡叼了根綠草,又道:“但有你,是我跟柳夏的幸運,這是毋庸置疑的。”
“要是舒遇說的是真的。”容淮南一臉迷茫。
容傾看他訝異張嘴,說了句:“我是不是年紀輕輕,就當外公了?!”
容傾咳了聲。
差點被奶糖給卡死。
雪狐瞧着容傾,它來來去去,去去來來。容傾擡眸,卻看到遊行從遠處走來,他肩上披挂着一些露水,腳上全是厚厚的雪。
銀色耳釘熠熠發光。
容淮南擺手走人。
遊行對他笑了笑。
容傾看着,心中忽然就不知道說什麼好,他紅了臉,别過頭。
“你真願意給我生孩子嗎?”
“雖然我老是異想天開,可如果我們有一個孩子,”容傾手插在口袋,沉聲說:“脾氣像你,也許你也會降不住,長得會像我,我這麼好看。”
“我做過很多次夢,夢見你好像不是對他很有好脾氣,”容傾又道:“我還夢見你對他說。”
“我分不出一絲多餘的心力給你。”
“你是我與容傾在兩情相悅時誕生的神明。”
“你是,愛意中誕生的孩子。”
遊行打斷他,“繼續。”
他身後是一片茫茫白雪。
天地間,須臾處。
風雪中,容傾自覺永遠等不到的不歸人。
容傾深深地凝視遊行,仿佛望盡所有。
他張開手朝上,雪落在他掌心。
遊行直言:“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我脾氣很差,性格嚣張,嬌氣又暴躁。”遊行一樣一樣數着自己的不好,“我是很嬌,我知道,可我喜歡你,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遊行一步步走到容傾面前,容傾攬臂擁住他,熱淚就這樣掉下來了。
雪從厚厚的枝幹墜落地面。
容傾嗅到了一地雪氣,又摸到遊行冰冰的脖頸。
“諾諾。”容傾吻遊行冷意的眉心,“我親愛的諾諾。”
他又親一下,“我最親愛的諾諾。”
遊行感受到暖意,他環抱住容傾,依偎着,又笑:“哥哥……”
“你不來找我……”遊行臉頰貼在容傾胸膛,柔了語氣。
“你不來找我,我來找你。”
“我不怪你。”遊行輕言輕語,“是我錯了,我不該引誘你。”
容傾熱淚滴到遊行脖頸處。
熱熱的。
它融化了心尖的冰雪。
容傾擡住遊行下巴,給了遊行一個綿長而濃郁的吻。
“我從來都心甘情願的。”
雪,漫天绯色。
譬如,櫻花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