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遊行說過的大天使長的責任跟他的責任。
容傾冷笑,還真是刻闆的薄丘啊!
把嗜血冷性的惡魔教成一個出淤泥而不染的善良人,讓他被責任所折磨,讓他不能忘,還真是一着好棋!
容傾覺得自己不能再把除了遊行以外的惡魔妖化得太嚴重了。
如果遊行真的當那強取豪奪的人,他還真不一定喜歡他。
惡魔生性嗜血。
好似人間吞吃母親被污染的魑魅魍魉類的覺醒者。
到底誰是惡魔,已然分不清了。
容傾看到遊行把自己的外套給穿走了,他好一陣恍惚,好想追着遊行問:“你藏我外套?”
他起身,離開房間,去到極北冰川下的某處冰棺處。
重重冰封的冰層下,是深不見底的黑潭。
容傾往下踢了塊石子,他都聽不到回響。
衣服被寒氣浸濕。
容傾嗅到冷冽的風穿過骨頭的滋味,他竟然想,遊行一次又一次時間輪回,是不是也飽嘗了這樣的滋味?
容傾心想,遊行的心髒會痛嗎?
在他墜落冰原的那一天,遊行是不是也想到了自己,是不是也懷着自己此刻的心情?
是不是在想他?
是不是在心底無數次喊了他哥哥?
容傾心中激蕩,他能夠想到,遊行或許會孩子氣地想,最後一刻,他哥哥應該是要救他的。
這是他許諾的諾言。
這是他讓他給他取的名字。
黑水泛濫。
滾動的海腥味濃重。
容傾看到一具四周紮滿鐵鍊的冰棺從黑潭中升起。
從冰棺旁邊滴下的水珠淅淅瀝瀝。
容傾皺起眉頭,他拿出長刀。
倏地!
斬斷鐵鍊!
容傾拎刀往自己手腕處幹脆利落地劃了一刀。
無數的血液滲透進冰棺内,化為紅色的紋路。
容傾看到後自言自語,“尋找治愈系異能修複你的身體,應該是你的畢生夢想吧?”
“我無法催動審判之斬,你也無需讓舒時蠱惑人心,”容傾腳踩冰棺棺面,斬斷最後一根鐵鍊,冷淡的語氣,說:“醒來吧,過去的神之子。”
話語剛落。
白雪山上沉寂的松樹下,雪狐撲簌簌地繞起了圈。
容緻書,心中駭然一驚。
神之光躁動,驚雨刀刹雪刀齊齊往極北冰川的方向去。
容緻書長身玉立。
一道淡漠的聲音轟然而至。
“容大天使長。”
遊行面容肅穆,他沒發現容傾做什麼,但是尊重他的選擇。
“談一談,聖劍在哪裡,如何?”
容緻書皺眉。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已經答應讓容傾退一步……”容緻書很難不懷疑這是遊行的蠱惑。
如果不是遊行唆使,那麼惡魔S複生,如何能這麼快?
當然,這是他的斷言。
對方幫助他找到了阿鸢的靈魂,他沒有理由懷疑他能夠殺生的理由。
惡魔性子非良善,天使易于被誘惑。
容緻書看向遊行,帶着審視。
“容傾生性無愛,”容緻書笑了,“都被下了理智絲線,還能如此對你……”
“我該說是年少的鬼王先生有本事,還是你與你父親一樣,也是個癡情種?”
遊行聳肩。
“你都這麼有自知之明了……”遊行也不客氣,“您不是情種,甚至于你這麼說,我是不是有理由懷疑,是你縱容舒心雨給自己的親兒子下理智絲線,打算控制他呢?”
“容淮南對阿傾極好……”遊行笑了。
“不知道體沒體驗過人間情愛的……”
“容先生,是否又知道我父親留下阿鸢魂魄的意義?”遊行耳邊聽到風聲的呼嘯,又道:“我不是為我自己而來,我是為阿傾的審判之斬而來……”
“容先生知道,憑借我的能力,是無法殺掉惡魔S的,縱使我是神之子……”
容緻書眉目陰冷。
“神之子力量強大,你棄掉神格,不就是為了擺脫自己的宿命嗎?”
容緻書垂首,“你父親,确實是個很有能力的人。”
“容傾棄掉神格,無非就是不想繼續大天使長的責任罷了。”容緻書歎息,“我容緻書的兒子,竟然會栽在一個我最厭惡的惡魔身上,你說說看,我憑什麼幫你?”
“不棄掉神格,解決淩逐臣也不是沒有退路。”容緻書目光落在繞着圈跑的雪狐身上,“容傾他母親跟我不過數面之緣,我不是人類,我遲早要回到神界,繼續履行我的責任,是我抛棄她,可她卻執意留給我一個孩子……”
“你說,是為什麼?”
容緻書實在是找不到答案。
苦思冥想,都找不到自己合心意的答案。
“月光下奔跑的阿鸢……她跑到我懷裡,穿過我的心……”容緻書喃喃呓語,“你會希望,她原諒我嗎?”
“如果,神之光能夠複活她……”容緻書驚覺自己說了錯話,歎了氣,“抱歉,我說多了。”
“我記得,白雪山是沒有白狐的……”
“想來,是怕寂寞才會有誰選擇帶它上來的吧。”遊行看到白狐,若有所思。
容緻書眼眶微熱。
遊行看容緻書轉身就往雪山深處走,唉了聲,“……你們當天使的怎麼都這樣?”
“不跟人打招呼,”遊行郁悶極了,“怎麼總是這麼窩囊嚣張沒腦子啊……”
“好冷啊……”遊行凍得手發抖。
遊行跟着容緻書的腳步一步步爬雪山,他覺得不對勁。
回頭一看。
容傾站他身後,甚是不悅地盯着他。
遊行苦瓜臉,眨巴眼睛,他朝容傾,撲了過去。
“你帶了糖啊?”
遊行去搜他的兜。
容傾直視容緻書。
一條長長的山路下,曾經的大天使長俯視曾經的大天使長。
容傾直言,“我不是你……我一定跟你不一樣。”
“誰為我奮不顧身。”
“我也會為誰奮不顧身。”
容傾再度拉開了一條楚河漢界。
黑色的發絲落了雪。
遊行趕忙從自己的兜塞了顆糖到容傾手裡,希望他不要太動氣。
“我是人,不是所謂的神……”
容傾的聲音那麼堅定。
“你是我的父親,給予我生命,這無可辯駁。”
“您可以不在乎我的母親,可我在乎我的母親跟父親。”容傾掌心觸着遊行溫暖的氣息。
“我希望您,可以祝福我。”
容緻書吸了口冷氣。
“我從未抛棄過你。”
“你是我容緻書唯一的孩子,哪怕是神界墜亡,天崩地裂……”容緻書的話散落在一片風與雪的呼嘯裡。
“你是被屬于我的神明祝福過的孩子,我怎麼會,不順着你。”
容緻書愕然看向遊行,他忽然明白點什麼。
為什麼遊行會棄掉神格,抛棄神之光。
盡管……
遊行看向容緻書,問說:“您終于懂了?”
容緻書擺手。
神界的大門直接向遊行敞開。
“請進。”
容緻書又問遊行,“你……”
遊行看到神界大門内一片白茫茫的光。
“我的兩位雙親,我人間的兩位雙親。”
“都是好人。”
“很多話,我不必多說。”
遊行笑道,“我不會喜歡孩子,我也不愛孩子,但我希望容大天使長您,能夠守護好那道神之光。”
容傾捏住遊行的手。
與他,十指相扣。
“我基于他,信任您。”
北風狂舞,吹散遊行肩頭的風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