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手緩緩攤開雲凝聚的掌,當鐵鍊停住不動,空中豎直列了十三隻牢籠。
每隻裡頭押着一人,都斜斜倚着鐵籠杆,一動不動。
“那是,鐘山長老們?”
“世叔,這事與你無關。”
老者握住鐘延膀子,“蒼衫族雖獨留我一株苗,也絕不會坐視不理。”
而後不敢相信鐘延虛弱成那樣,顫抖着松開手。
片刻後,他抻腰仰脖,開始松筋骨。
“好久沒鬥法了,鐘山的道友們老朽來了。”
在鐘延兩人懵逼下,他躍起半身,卻被秦莫下來的一把按住。
吳瑧:這人怕不是有點虎。
與他的緊張形成鮮明對照,秦莫面上遞不出情緒變化。
“先别暴露身份,傳書回山莊已過一炷香時間,等幫手到了再戰。”秦莫道。
“介紹一下,蒼崇第二境主掌,蒼梧神君祈原,蒼衫族後人,獨苗。可以喚他蒼梧,也可喚祈原。”
他說完又介紹起吳瑧:“這位是之前跟你提到過的,吳瑧。”
吳瑧好像理解鐘延為什麼不願意讓他們幫忙了,主要這兩人都病得不清。
一個無腦上,一個不分場合社交。
秦莫遞了個眼神過來,吳瑧收回神,擠了個笑容道:“哈喽,蒼梧神君。”
然後望向鐘延,橘芒照得他倔強寒冷的眼珠深黑,透出眸尖那點光亮直探到人心底。
他望着蒼崇派二人,不悲不喜,眼中有些許警惕。
“玺蚺大世子,秦某願出一臂之力,解救鐘山諸位長老于水火。”
吳瑧盤坐着,扶額沒眼看,心說他之前盤問自己時候那股高冷勁裝出來的?蒼崇的人怎麼一個比一個逗比。
“對了吳姑娘,你怎麼突然失蹤的?又怎麼會遇上世子?”秦莫繞了一圈,終于問了點吳瑧覺得正常該問的。
她瞄了眼鐘延,心想與其以謊圓謊,不如——
于是直白道:“他不讓說。”
鐘延差點直直歪倒,不過他更挂心十三個族人,這會兒也懶得編話跟他們解釋,隻淡淡說了句“我不是魔修”。
吳瑧和他的魂絲被鏡子帶去封陰山的路上,蒼崇弟子數落鐘山,算給個回應。
“梆!”
天幕炸響,黑雲威壓以極快速度輻射禦界陣整片空間,嗡鳴聲拉長尖嘯,吳瑧雙耳刺疼,血從捂耳的指縫間流出來。
好似有無形尖刺從頭到腳要将她貫穿,緊接着心中湧起一股溫熱,由内而外頂走那股刺痛感,耳朵才重新接收外界的響動。
空中壓下不太真切的沉悶話音,好像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玺蚺大世子,雲某有禮。”
話是聽清了,落在吳瑧耳中像未使勁敲的鐘鼓雜音。
她冒了渾身冷汗,待眼前花斑逐漸消下去,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跌坐在地上,被蒼梧神君攙着。
刺疼感瞬間直通天靈蓋,嗡鳴一陣後,聽見清晰的話語。
“女娃娃,還好嗎?”
她想說“不好”,話到嘴邊失了聲,搖着頭擦去眼下疼出的淚痕。
“世子不愧生來半神的人物,隐忍一百九十年為雲某當牛做馬,不知你屠了這麼些仙族,做了這麼些孽,還能當回鐘山世子麼?”
吳瑧:屠仙族……
秦莫幽綠目光霎時冷下來,蒼梧擡手護在鐘延身側,“他一定被逼迫的,是不是賢侄?”
鐘延靠着大石,目光落在遠山虛空處,不作辯解。
吳瑧還要靠他得知鏡子更多的信息,插了一嘴,“你們看他腿——能自願嘛。”
仔細想想也能明白其中緣由,那團黑雲用把柄威脅他來着。
“世子既然不答,便是認同雲某所言。慧眼如世子,想必清楚,即便咱們與蒼崇同在六行洲,在他們破陣前,雲某定能好生送走諸位長老。”
他說完這番話,空氣凝滞般靜默。
“禦神,可使籠中破?”蒼梧捏着狐尾長須問。
“你說呢?”
“唉,黑雲佬的禦界陣以邪氣為引,此地邪力磅礴,又連接塔底鬼市,源源不斷的邪力輸送,集咱們三人之力恐也難破。”
話聲剛落,天上墨色流雲中亮起數道驚雷,霎時間狂風大作,天空被無形雷炮炸裂般巨響,以黑雲為中心再次釋放強大威壓。
幾人衣衫獵獵作響,吳瑧後怕地捂住雙耳。
好在這一次秦莫出手,在四人頭頂不超過大石高度的位置阻了一連串的電光流影。
饒是如此,吳瑧等數十秒後妖風漸漸平息才敢放開手。
與此同時,以鎖鍊相連,挂在最底部的籠子燃起青藍色的火焰。
鐘延雙手相合做了幾個手勢,蒼梧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索性也跟着捏訣。
“世子,走啊!”
一直未曾出聲的籠中人大喊,聲音飄蕩在整片天空,堅韌而苦楚。
鐘延手一頓,渾身發顫,無措地望向高空。
“隻要你在,咱們鐘山就還有希望。走啊!”
“老匹夫。”黑雲佬玩弄味十足地蜷起手指,“要在此地破雲某的禦界陣,除非真神下凡,他想走也走不得。”
籠裡的人仰起頭,心頭竄出紅豔火舌,青藍色火焰包裹之前将自己送走了。
接着,由下往上數第二隻鐵籠、第三隻鐵籠中的人心頭均吐出火舌,毫不猶疑。
“停手!”
禦界陣四面八方響起鐘延幹淨的,微帶沙啞的聲音。
他捏決念咒化作一道光束拔地而起,直沖向牢籠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