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娘的珠唇無聲念動最後這句話，合上書籍。

“龍殿秘境莫名消失，如今毫無征兆地出現，反而原本在君臨洲入口的鏡角不見了，太古怪。”

“此行最主要的目的便是找回鏡角，重新鎮壓入口，以免龍殿秘境再次消失。”秦莫道。

吳瑧知道蒼崇派帝君為尊，其下共有六個主掌，派了兩個去君臨洲，足見鏡角的重要。

她心中有個猜想，盤算着回頭等沒别人了再向秦莫證實。

但是秦莫似乎料到她所想，用傳音術道：“找上你的那面神鏡與蒼崇鏡定然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既然化在你體内，便勞煩進一趟君臨洲，幫秦某感知鏡角。”

路上說了許多話，實際才過了一刻鐘不到。

白逐躍翔過市北原始森林，來到禁區深處。

遠處霧瘴連天，山雨欲下，仿佛一個巨大的雲缽倒籠了大片山巒，雲端上方透出隐隐金光。

白逐俯沖而去，下方山谷中，一襲白衣和一身煙藍立在霧瘴外，另有旁的幾人，齊齊望向他們。

隐在雲層中的金光忽而分流開來，光瀑四散，梵文抽芽兒般爆綻于雲缽四周，像鎖鍊一樣箍住難以望到頭的球形區域。

強大的威壓橫掃而出，蕩起靈威氣波。

“天上的是萬象定坤嗎？”吳瑧問。

“嗯，它在設防。”秦莫兩指并攏合在身前抵禦，拂化掃到周遭的靈威。

秦莫的術陣隔絕了高空的風，但是吳瑧昨天頭一回修煉，太過投入掌握不好火候，今天身體有點虛。

她偏頭捂嘴悶悶咳了幾聲，坐遠幾拳。

沒什麼人願意和病秧子交朋友，初中時期不知從誰那裡傳出來她得的肺結核，父母把體檢單送到班主任手裡才算完事，但仍然沒人願意跟她走太近。

肺裡一有點不舒服習慣離别人遠些，免得遭人嫌棄。

等咳完回過頭，她和銀娘的肩頭卻再次相抵上了。

吳瑧微愣，對銀娘的主動靠近有些受寵若驚。

手背上傳來溫暖，銀娘輕柔地将她手掌翻面，先切脈，而後攤開卷曲的手指——吳瑧捂嘴的那隻手。

森綠色的藥丸從一個小瓷瓶口滾落出來，十顆整齊碼在手心。

銀娘道：“這是健靈丸，我随身還帶了增靈丹，但是你體質弱，大補無益。若效用好，以後再改用增靈丹。”

吳瑧捧着藥丸，對上清秀明亮的視線，在對方期盼的眼神中一口悶，仿佛健靈丸并非藥物，而是她親手烹制的菜肴。

“這個，多少靈石？”

銀娘神色忽然變了，半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不缺靈石，藥修修的是德心仁行，你不用覺得欠本仙子的。”

“啊，那——”吳瑧吞下“那多不好意思”的話，人家既然這麼說了，也不再假客套。

“那謝謝了。”

“這就對了。”銀娘對這個反應很滿意，散發淡淡藥香的玉指重新搭上吳瑧脈搏，手上力道加重。“你脈象——”

後面的話按下沒說，換成讓人放心的笑容。

吳瑧明白她不忍心打擊，如鐘延所說，凜冬已至的枯脈驟然逢春，需要一段時間緩緩恢複生命，因而呈現在别人眼前像枯竭的泉眼。

這人進心口後沒再發一點動靜，不知道在觀望還是在修煉。

“到了。”

思緒跟着銀娘的話收回來，白逐穩穩落于布滿裂紋的坑窪硬路上。

雙車道路爬滿青苔綠痕，十幾米開外，現代路迹便被深野吞噬，看樣子曾經也是個交通還算方便的地方。

點頭跟另兩人打過招呼，吳瑧和銀娘跳下鳥背，白逐剛化作一縷白煙便被秦莫叫停。

“裡頭禦物飛行無用，你在外找個野林子修行。”

白逐挑了挑眼尾，昂着頭顱破風飛走。

幾人站在霧瘴前，隔一段距離便有兩名弟子把守。

守在前方的弟子跟餘慶一樣腳穿黑金紋鹿皮長靴，見到秦莫作長揖方才退開兩邊，這一處仿佛刮去幾層霧霭，隐約顯出背後門高的長道。

吳瑧服下神龍解毒丸和抵禦威壓邪氣的藥丸，跟在秦莫和尹時硯後面，與銀娘一同走入陣門。

待封鎖陣門完全合縫，穿進薄霧。

心口沒有堵塞或生出嘔吐感，反而緩緩潛着一股溫流。

裡面的光景完全變了，地面靜靜漫着白霧，幾乎不流動。

一層樓高處包裹着光圈，每隔三五米，光圈外環着拱形木門，再寬泛些便迷霧重重不見景物。

尹時硯端了個羅盤，盯着胡亂轉圈的指針陷入沉默。

物合殿後，問道：“吳仙子，可看出此為何木？”她的話聲清涼冷冽，貫入耳中令人忍不住回望過去。

吳瑧一進來便看出來了，凡是神器的原材料珍貴難得，有的已然絕迹，在原世界這種木頭五千年前便滅絕了。

“木質潤澤，金棕表面泛朱紅點，無一絲紋理，上古嘉楠神木。”

“這東西據說天地靈澤也隻有兩棵！”銀娘驚歎，轉而對吳瑧道，“蒼崇初代帝君嘉吳你總知曉吧，天地靈澤是他的出生地，居然用嘉楠神木來做封印門。”

尹時硯收起星盤：“凡塵俗物如何鎮得住洪流邪氣，無價之寶與人命相比算得了什麼，不必大驚小怪。”

“師弟說的是。”銀娘說着忽然撈起吳瑧的手把脈，“目前來看能抗住威壓，如果不舒服及時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