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說好疼,但一想到被嘲笑什麼都怕,話到嘴邊硬生生壓回喉嚨底。
她才不是這麼吃不得苦的人!
一盞茶後,留在識海中的那抹靈識兀自用功,吳瑧開眼呆了好半晌。
主體能感受到那抹靈識的動向,也能實時接收習到的知識,就是有些累。
銀娘喚了兩聲她才聽見。
“瑧,你怎的閉目養神後反而臉色更差了?”
吳瑧心說那你還蠻厲害,一般人也瞧不出我臉色究竟變化,它就沒好過。
“沒事,做噩夢了,夢到被人敲詐,敲詐我的那個人還把我五馬分屍。”
鐘延坐在斜對面三米的位置,極薄的眼皮微不可察地抽動兩下。
“夢是反的”,銀娘善意滿滿寬慰,“你要發大财了,還有貴人相助。”
三米外的那位嘴角不可抑制上揚,勾出迷人的容姿,但始終與人隔着寒天凍土,讓人怯怯靠近。
吳瑧反問:“銀娘,修道者也信夢是反的這種說話呀?”
“師父說隻要自己開心,虛無缥缈事随自己相信。”
“确實。”吳瑧點頭。
農曆十六的月格外圓,昏淡月光灑在這個鬼地方,夜風從竹林方向吹來,吳瑧喚動靈力抵禦涼意。
識海裡分出來的那抹靈識還在孜孜不倦地學習,吳瑧一邊記憶符文咒令,一邊在腦中重複手勢。
表面上啃健靈丸,實際趁别人不注意混入一顆增靈丹,反正銀娘各給了一大堆。
鐘延說快速修煉期正是需要大量靈力的時候,有丹丸助力再好不過。
“道君,遠處山上有動靜。”銀娘一句話叫醒化作石雕的三人。
環山邊界處,不十分高的山上星星點點,閃動一長串火光。
君臨洲三山環繞,被萬象積雲包裹,燈光閃耀的地方不可能在洲外。
如果是人舉着火把,數量比他們多。
吳瑧不禁說道:“這個鬼都嫌的地方危險重重,誰會來?外面不是有人把守,難道是自己人?”
她說着回了個頭,正巧撞見秦莫攤開的手掌,掌心位置畫着枚小小符印,時隐時現。
秦莫淡然接上她的視線,但手收得快,看樣子沒想給人看見。
吳瑧裝傻回過頭,背後人說道:“看來沒時間給時硯了,咱們找他去。”
“我在此等候。”鐘延眉心微蹙,嘴唇有些發紫。
“傷未好全,在此調養。”他又解釋一嘴。
銀娘醫者仁心,見他狀況不大妙,主動請纓留下照顧。
至于木偶人狀态的物合,則按秦莫要求留下保護銀娘。
一來二去,隻剩吳瑧跟秦莫出去。
其實她覺得自己去不去意義不大,又幫不上多大忙,但秦莫背手等在側門,鐵了心要帶個小兵出門。
冷潮的夜風混着竹子味,兩人借慘淡月色逆風穿走在荒草田裡,半天才走出去一小段距離。
秦莫在前擋了翻湧的風浪,突然說了句話。
“沒聽清。”吳瑧扯着嗓子喊,被灌入嘴裡的大風消了大半音量。
前面人忽的站定,轉過身,昏暗月下本就挺高一人氣勢更甚,壓得人幾乎不敢擡頭。
“剛才你看見什麼了?”
聲音低沉,順風下來無端瘆人。
吳瑧心底生出個吓人的想法:他不會要……
“我什麼都沒看見,真的。”
“說謊。”
許是聽多了鐘延說話,那種極緻幹淨卻冰涼觸骨的感覺,比常見的低沉更冷冽,吳瑧大膽問:“……你不是暗示我這個意思嗎?”
“那是之後,現在問你就實話實說。”
見他未起殺意,吳瑧松了口氣,“沒看清,淡淡的符文,就這樣。”
“嗯,走吧新芽子。”
荒草于風中活泛起來似的湧向兩邊,自行讓出一條路。
剛滑進長道,秦莫連使幾個瞬移帶吳瑧來到白日裡的土坯屋,頭頂的玻璃還在,但鲛人神女的幹屍不見了。
“晚了一步。”
吳瑧沒出聲,這時候問“怎麼辦”是多餘的廢話,秦莫既然有信心離開,肯定有辦法找到尹時硯。
可能這些人平日裡習慣有人請教東詢問西,見人一言不發,秦莫反而偏頭回看了眼,而後祭出一滴被靈力包裹的血。
“尹仙君的吧。”吳瑧說。
“嗯。”他卸了靈燈,那滴血在黑暗中發出微弱紅芒,并朝着某個方向飄去。
跟了一段距離,血滴懸在某個黢黑的通道面前,前方通往更深處的地底。
“他們不會把鲛人學院地底挖成了毛細血管吧。”吳瑧背脊越來越涼。
如果不是秦莫在,她早就打退堂鼓了。
“是人間道抑或鬼道,走走便知。”秦莫還是平靜地接受一切事物出現的樣子。
地底通道繁複冗雜,吳瑧頭一回對滑滑梯失去耐心。
過了許久,直到血滴從連續向上延伸的一段通道出去,吳瑧才直覺地底追蹤應該要告一段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