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清晨白霜染林。
吳瑧洗漱完,在陽台看蘇大葉的手記,等到快十點多了鐘延還沒出房門。
他平日都在客廳打坐,或在書房看電腦,偶爾進房間小憩。
但是昨天比吳瑧睡得早,也沒進修神禦界。
“啪嗒。”
吳瑧從躺椅上起來,腳一落地才反應過來。
這麼久沒響動,還能是怎麼回事?肯定身體不舒服。
她敲了敲門叫人,貼門上聽見淺淺的呼吸聲。
“那個,我進來了,你應該蓋了被子吧。”
話雖這麼問,吳瑧幾乎斷定鐘延連外衣都不會脫掉。
推開條門縫,鐘延雙手交疊放在腹部,雙目緊閉,于眉心形成“川”字。
和煦的陽光灑在他發紫的唇部,額頭油光發亮的,應該發了好幾遍的汗。
“鐘延?”
他喉頭微動,想發聲,沒能說出話來。
吳瑧這才感覺大事不妙,過去蹲在床沿,撫上他額頭,黏黏膩膩布滿汗漬。
“鐘延,你聽得見嗎?”
“嗯……”他喉底發出低吟聲,夾着氣泡。
吳瑧還想确定他有沒有發燒,鐘延忽然開眼彈起小半身,“噗——”
一口血噴在吳瑧胸前,無力地側趴下。
“對不住。”
吳瑧被突如其來的禮貌閃了腰,“沒,沒事。”
“才來。”他的語氣帶着抱怨,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你怎麼了?”吳瑧伸手想給他順順背,但她沒做過這種事,學着以前媽媽給自己揉背的力度,由後頸到後背心輕輕揉。
“要像上次一樣幫你療傷不?”
再一次觸碰,眼前天旋地轉。
修神禦界中頭頂陰影濃重,鐘延原身砸下來,吳瑧差點被拍成肉餅。
她翻身躍開,看見鐘延那段邪氣很重的蛇身冒着血光,比她人大的鱗片則隐隐夾雜金輝。
蛇嘴溢出鮮血,鐘延疲累地挪動,像上次一樣靠近吳瑧。
沒多久,吳瑧眼前花斑斑的,兩眼發黑,暈了。
“吳瑧,吳瑧?”
鐘延幹淨的嗓音把吳瑧從噩夢裡扯出來。
“你沒事了?”她問。
“暫時壓制下去了。”
吳瑧接過溫水一口氣幹完,靠在沙發上,腦袋暈暈沉沉的。“我說你下回不舒服能早點說嘛,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我以為你在房間裡修煉。”
“驟然犯病,沒來得及。”他道。
“好吧。你身體?”
鐘延搖搖頭,“我——”
他好像在糾結要不要說,半晌才繼續道:“當年黑雲族使手段,族人中了叱咒,那年我還在母親腹中。”
吳瑧瞪大了眼,等他往下說。
“後來鐘山覆滅,我被黑雲佬擒去封陰山,靠不斷吸食邪氣,以毒攻毒壓制叱咒苟活。”
吳瑧低眼望向他腹部,兩人靈力彼此感知,這段時間她進步不少,那種感知力随之加強,鐘延的邪毒之氣隐在丹田。
“怎麼解啊?”
“血咒陰毒,我因霧光鏡和你的緣故才能暫時壓制,我那些族人——”他轉過頭去倒水,陽光偏斜的角度正好映着眼角反光的淚水。
“他們隻能等我。”
他沒說解咒的辦法,也可能根本不知道如何解。
吳瑧本想寬慰,張開嘴又合上,有些苦難靠幾句安慰得不到半分釋然。
這個天之驕子娘胎裡開始就沒安生過一天,太唏噓。
“走吧。”鐘延放下熱水壺和杯子,“我用了你不少靈力,你可以麼?”
吳瑧反問:“我路上可以休息,你沒事?”
鐘延伸出手,“那就走吧。”
“行。”相處這些日子,吳瑧知道他很傳統,越過手掌攀上胳膊,“這裡去金礦景區要轉趟車,攏共一個半小時到兩個小時路程吧,你身體才剛好點沒法遠距離踏空,我累了不想開車,我們去坐巴車。”
聞言,鐘延露了個淺淺的笑容。
先坐城鄉公交去市區客運中心,吳瑧特意坐到最後排,把靠窗的位置留給鐘延,自己坐在他旁邊。
這樣别人一般不會往他那個座位坐了。
半路上來一群學生,前排的位置一下坐滿。
快到市區的站台,一對母子上車,七八歲的小朋友吵鬧着要坐最後一排,但最後排在他們看來隻剩吳瑧左右兩個空位。
小朋友倒很有禮貌,過來嬌嫩嫩地說他想跟媽媽坐在一起,問吳瑧能不能往裡挪一個位置。
請求合理,言詞懇切,無法拒接。
問題是,吳瑧哪好意思坐過去。
鐘延說了句“不妨事”,自覺站到過道上,吳瑧眼神表示感謝。
“阿姨,你真親切,你的男朋友宇宙無敵第二帥,除了爸爸,我爸爸第一。”
吳瑧被他逗笑了,“謝謝小朋友,不過我還沒有男朋友,嘻嘻。”
“小禹,不要打擾别人。”小男孩的媽媽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