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瑧心煩意亂地掃了一眼房間,一屁股坐在塑像前的蒲團上。
聽餘慶攔秦莫時候說的話,應該還差憑瀾府一個地方。
出發前向銀娘了解過,以前的憑瀾府在渝州,遭黑雲族迫害後,那地方隻剩被火焚燒的天坑,幸存下來的人卻不知去了哪裡。
“姑娘。”
“道祖?”
“姑娘,請高擡貴身。”
那聲音可不就是從屁股底下傳出來的麼?
吳瑧彈站起來,連聲道歉,“實在不知您附靈在這上面。”
“特來找老身,所謂何事?”
“此前聽鐘……世子提過,您法号預人,鐘山的預言便是您蔔算的,當年神草白鮮前輩來骈城求見的便是您,鐘山覆滅後,您也不知所蹤,如今世子要對付黑雲佬,還要分心在其他事上,實在力不從心,還請道祖您指點迷津。”
“請細說。”
列舉目前面臨的困境,吳瑧道:“此番前來,想求您告訴我憑瀾府人如今的下落。”
“說了這麼些,你隻求這個?”預人道祖有些意外。
“我知道祖您的規矩,不入世,不出手。”
“也罷,出了骈城,直往東,天府與渝州的交界處,三重瀑頂,百虞墳,憑瀾府剩下的六十五人均隐居在那兒。”
“道祖大恩。”吳瑧對着蒲團跪下深拜,“日後若有用得着晚輩的地方,定當全力以赴。”
出矮房前,道祖叫住吳瑧,“看姑娘一片赤誠,老身順手拈了一挂,隻是卦象……姑娘近日有大劫,凡事多思量,萬不可意氣用事。”
吳瑧心說厲害啊,她要渡劫這事連鐘延都瞞過了,于是學着餘慶躬身的禮數,“多謝,那晚輩告辭了。”
說完房中陷入寂靜,蒲團上的靈意也消失。
日落時分,終于在天府與渝州交界的群山中,找到頗為壯觀的三階瀑布,飛瀑如白煉,寒潭如玉盤,無數水珠宛似珍珠濺起墜落。
與之相對的是懸崖頂的荒山斜坡,插着一百多把斷劍,整座山頭用靈寶護着,劍上鮮血尤紅。
吳瑧過白霧上行,靠近崖頂的位置遙遙望見熟悉的側身。
餘慶眉目含淚,情緒激動地在跟兩人說着什麼。
隐身靠近,聽見他們的談話内容。
餘慶對面那個老者說:“你不必再求,老夫已說過多次,莫說半月一月,五天後集議,在此之前未除我族裡人邪咒,未渡亡靈入輪回,未助宗主渡至八重境,我憑瀾府不可能出諒解書。”
餘慶:“師尊渡二十餘亡靈已傷及靈脈,葉宗主本就壽元将盡,非世子所害,亦非人力可逆,吳長老,你這不是強人所難嘛。”
“黑雲佬詭計多端,他鐘山世子學了不少,如今他想逃脫神魂俱滅之刑便知道來求我們,天下沒有這般便宜的事。”
“可世子毀了名冊,後又暗中幫你們逃離到此地,你不能……”
“夠了!這些話你已說了多遍,若非如此,他早該死!”
吳長老旁邊的人始終沒言語,在他拂袖轉身時扶住他,兩人走進身後護山大陣,身影漸行漸淡。
剛想摘掉鍊子,陣中走出兩人,一左一右站在陣兩邊。
護山大陣即将關閉,吳瑧掠過餘慶身邊,見他兩眼布着血絲,很久沒休息的蔫樣,實在不忍心。
但沒辦法,特殊時期,都辛苦。
秦莫不會往生咒,所以渡靈格外艱難,鐘延不能親自過來,要麼他被其他事絆住了腳,要麼受了重傷。
盡量不往壞的方面想,吳瑧跟着吳長老兩人,自我暗示讓自己冷靜。
“咳咳——”
“長老,您的身子……”
吳長老擡手表示沒事,“你記住,我若沒撐到集議那日,鐘山那位也沒現身,你定要勸住宗主,切莫将諒解書交出去,他耳根子軟,萬萬不能上當。”
“您為宗主思慮長遠,他定懂您的苦心。”
“我渡劫未成,不中用了,若那鐘山半神肯助力宗主渡到内化境,咱們憑瀾府才有往後。”他深深歎了口氣,“即便那位世子周旋其中為咱們留了幾十号人,可他手上到底沾着咱們同門的鮮血,若不以此脅迫,一旦宗主辭世,咱們憑瀾府算徹底斷了生路啊!”
“長老,您思慮周全,我一定按您的吩咐做。”
吳長老拍着這名弟子的手,腳步更重了,但很欣慰。
“好,好孩子。”
他們穿過林間溪澗,過木拱橋到一所青瓦園子,某間屋子門口守着兩人,看見吳長老走近,行了禮。
“宗主可醒來過?”
“禀長老,不曾。”一人回道。
吳長老在身邊弟子的攙扶下進門,吩咐他開小一些,小心風灌進房間。
屏風背後的屋子隔了内間,吳長老輕手掀開暖簾,仔細觀察床上人的面色,微微松了口氣。
“還能撐些時日。”
他兩人擋着看不真切,吳瑧跳上床,蹲在内側,手穿過被子搭到這位宗主靈脈上,探入靈絲。
枯竭之象,即便現在不死,壽數也不會長。
但是如果能突破到下一重境界,再活個兩百年不成問題。
再往後,就看他自己造化了。
她摘了落雨戀,吓得吳長老下意識擡手劈掌,但顧及吳瑧并指對着他宗主大動脈,硬生生收了回去。
“你是誰?!”
兩人驚吓問,把門口的人也引了進來。
吳瑧擡手做稍安勿躁的手勢:“别緊張别緊張,我不是刺客。”
但是她蹲在人家宗主床上,還做着這般威脅的動作,的确不能讓人放松下來,趕緊說明來意。
“鐘山玺姌大世子派我來助你們宗主渡劫,剛才用的空間術,我隻是想先看一下宗主的身體情況,并無惡意。”
“你,你當真是鐘山的?”
“我算是世子的外門弟子,但是沒拜師……”
見旁人怒意更甚,且四臉懵逼,她重新解釋:“這不是重點!不是世子不願意來,骈城賽事你們也知道,他被黑雲佬暗算身受重傷,但因過往一些事,實在不好意思親自向你們開口,可是集議又到時候了,隻得讓中間人代他商量。”
“世子性子内斂,不曾言說,其實黑雲族給鐘山下的邪咒比你們的要重百倍,這幾日他實在分身乏術,所以才派我來。”
他們四個眉頭緊皺,一副半信半疑的樣。
“當然,我不是來當說客的,我隻是把事實講給你們聽,不過……”
“咳咳,”吳長老握拳捂嘴,“你别想耍花招,今日你敢動宗主半分,憑瀾府全宗上下以血為祭也要将你神魂灰滅!”
“我說了,我是來解決問題的,您不要激動。”吳瑧左手點額,撤開壓制咒,亮出真實境界。“我内化境圓滿,可強行送宗主入内化初境,但終歸修為有限,且看在秦莫道君拼死渡靈的份上,可否商讨一事?”
不等吳長老答應,她搶先說道:“我先助宗主入八重境,盡力為你們驅散邪咒,剩下的,待玺姌大世子身子好些了,讓他來布施往生咒,可行?”
“哼,說得輕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