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鱗層疊密布的黑雲下,禦界靈罩攏着整座骈城,奇異靈力發出極光般絢爛的色彩,天空連同地底淌着扭曲的流光。
壯麗而寒冷。
是今冥。
他的靈韻給人感覺像獨自開辟的修道體系,透着詭秘。
城門口廣場的正上方,高空綻開一道似空間裂縫形狀的巨型陣面,一段扭曲的樹根從裡頭長出來,以極的速度往地面延伸。
肉眼可見的,那樹根長一寸,天空便多一分血色。
城邊的密林中炸起一群飛鳥,才碰到靈罩,嘶啦作響,隻留下半路飄落的幾片飛羽。
樹根垂下長到一定的程度,蓬發出半個城門廣場大的樹冠,枝條扭曲枯敗,卻能長出新鮮的葉片。
城中人聯手召喚大大小小的陣面,擡到半空,卻被野蠻生長的樹木輕易穿透。
這般堅不可摧,搞不好能壓碎整座骈城。
鐘延帶吳瑧下行到地面,現了身,召喚禦堅陣頂住下行的扭曲樹木,禦堅陣是防禦陣中最堅實的一類,也最耗費靈力。
上古鐘山靈力從地底噴薄而出,在地面化作一棵需要十幾人合抱的岩黃色靈樹,須臾超過城門的高度,與天上的扭曲樹枝呈對陣之勢。
那邪樹驟然停住生長,好像在為有人能抵抗它的力量而反應了一會兒。
“哦?”禦界中壓下一個男聲。
僅僅一個字,帶着足以讓人敬而遠之的威壓,城門外好些人聯手才勉強頂住這壓力。
吳瑧在鐘延身邊,還不需要出手,把身上剩的固元丹都喂給他吃。
“骈城新民們,看啊,這是你們景仰的神主。”
其實不用他說,也有人認出來,不過不敢确定罷了。
鐘山管轄的範圍内,除了他,誰還能召動極具神性的靈樹?
“鐘山靈火,今冥知道你會趕回來。”吳瑧分析,“但按常理,你應該會直接出現在鐘山而不是在骈城,他禦界放早了。”
“瑧兒,你把落羽戀戴上,此界有多道封禁,空間裂縫術、秘術傳音皆無法使用。”鐘延額頭沁出汗水,交待道。
吳瑧沒有照做,現在這情形,衆目睽睽下突然隐身,指不定鬧出什麼波浪。
“你們的神主如此神威,可不全因他半神的身份,恐怕更多仰仗蒼崇鏡的力量吧。”
突然冒出這話,地面上的人一頭霧水,禦界中的人安靜下來。
今冥冷哼了聲,言之鑿鑿道:“你鐘山神主、主母勾結現任蒼崇帝君秦莫,眼瞧着是誅殺了罪人拟寒,但濫用邪器蒼崇鏡的何止他一人。她鐘山主母曾被黑雲佬擒走,早已死在黑雲族,如今好端端站在這裡的,究竟是人,還是用蒼崇鏡逆天保下的一縷神魂?!”
城門口的目光齊刷刷看過來,吳瑧冷笑,“有意思,這波沖我來的。”
她用聚聲術收集來那些人的話,有言蒼崇鏡應該是蒼崇的神器,怎麼會在鐘山。有言神主乃天之驕子,主母定非等閑之輩。有言如今塵世與修仙界都不太平,怕是要出大事。
也有擴聲詢問天上人是誰的,但是聲音被禦界中的威壓散了。
但是礙于今冥的能力,沒人輕易下定論,疑惑聲大于質疑。
吳瑧擲出固靈符,擴聲反駁:“放你大爺的狗屁。”
鐘延微微一愣,轉頭遞來一個罵得好的肯定笑容。
“神主夫人何必氣急敗壞。”今冥說這話,空中的邪樹減緩了膨大的速度,但是仍舊看不見他人在哪裡。
“蒼崇鏡為何物?上古神器,後被蒼崇開山之人,你們口中的嘉吳帝君安了邪物火魇,他鐘山神主鐘延私藏邪物神器,此罪一。”
“嘉吳乃僞君子,這事鐘山也知曉,但他們瞞而不報,此罪二。”
“鐘山主母早至大限,神主用邪物為她肉身,以碎靈為魂,期滿道法,逆天行為,此罪三。”
“至于罪四,請各位執掌現身,瞧一段記憶。”
吳瑧回望人群,各派執掌或派中位高者從人群中出來。
記得夜裡,秦莫讓人去請這些執掌來着,他們沒去龍殿山莊反跑這裡來了,庸和長老與陸掣也在其中。
禦堅陣之上,與扭曲樹條交界的地方破開張出幻影陣,陣面朝着地面。
裡面放着一縷記憶,正是吳瑧找刑客與黑侍前商讨去海底神山的記憶,一直到她假意離開。
從視角來看,這記憶應該是刑客的。
由此看來,他們兩個确實是今冥的人。
幻影陣收束之後,化為靈絲緩緩飄落,懸在庸和等人面前。
“請戒律山莊人驗證記憶靈絲。”
庸和使了個眼色,陸掣拿出一個箱子。
打開箱蓋,一道圓陣飄了出來,分十多個區域,其中以蒼崇所占面積最大。
“此為靈意寶箱,凡在冊的道修,靈力都備了一份在其中,方便特殊情況下查案追蹤使用。”
那抹靈絲貼在收納了戒律山莊的某塊黑白區域之上,庸和斷論:“此靈絲乃已逝戒律山莊叛逃者刑客所有。”
“刑客已死,他的靈絲還能保存下來?”一執掌問。
吳瑧叫不出他的名字,但之前打過照面。
“黃兄不知,戒律山莊祖師曾為靈意寶箱下了秘術,隻要靈絲存入其中,确保不消。今早戒律山莊收到一封匿名信箋,想必便是這位神秘人所為。敢問高人,姓甚名誰,來于何方。”
“我自會告知,不過先請各位聽一聽一位在黑雲族潛伏多年的證人的供述。”
從人群裡走出一個男人,自稱是混入黑雲族的正義之士,奸猾的聲音有些耳熟。
吳瑧回憶起來,這人原本在胡長恩手下做事,兩年前阮媛扯謊說他被殺了。
男人指認胡長恩是判出鐘山的罪人,一直以來替黑雲佬收集了不少流仙,後來不知怎麼的忽然銷聲匿迹了,直到他最近了解到胡長恩已回鐘山。
末了,這人義憤填膺地責問:“請教各位,若他真是鐘山叛徒,怎能在安然無恙地回到鐘山?此間隐情恐怕大于諸位想象。”
“衆人皆知歸墟乃我清金道星禁地,鐘山主母勾結叛逃者下歸墟,此罪四。”今冥再接再厲。
“你别罪四五六了。”吳瑧打斷今冥的自說自話,“今日你火燒鐘山,用以偏概全的記憶和來曆不明的所謂證人惡意攀誣,就想引諸派猜忌鐘山和蒼崇。君子坦蕩蕩,你既有意指控,為何連自己的身份都不敢透露?莫非當諸位都是傀儡不成?”
“我若不牽扯住鐘山餘人,哪有機會揭露你們的真面目。”
“你以為神主會去鐘山救火,卻不想我們會來骈城。”吳瑧冷靜接上話,“我是人是魂,諸位一驗便知,你給大家看的記憶确有此事,但許他黑雲族殘殺無辜,不許我诓騙他黑雲族的人麼?況且如你所說,若我家神主自私虛僞,看來他還不夠明智,放下燒上鐘山的靈火不管,要跑來管這些人的死活,今日你血洗骈城,于我鐘山又有多大的利害關系?”
“是啊,這說不通。”
吳瑧轉頭望去,庸和平平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偏幫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