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舟自嘲一笑。
面具人在他面前站定,沉默着将傘往他的方向移了一點,另一隻手中提着用黑色塑料袋包起來的一大袋。塑料袋被雨打得啪啪響,面具人沒有絲毫反應。
許久,沉悶陰鸷的男聲從面具底下傳來。
“帶我進醫院。”
“為什麼?”雖然不指望聽到回答,但冉舟還是問了一句。
“為了我們能活下去。”
面具人給出古怪的回答。
“你也是【飨宴祭典】的玩家?”
面具人轉身,應了一聲:“是。”
冉舟不再追問,他跟上雨中緩慢移動的黑傘。
走到醫院門口,冉舟看了一眼對準大門的監控器。這是他多次進出醫院後養成的習慣。由于大雨,監控器的外殼濺上許多水滴,攝像頭很難看清外面的人是誰。深夜,兩個值班的青年,一個趴在桌上睡着了,另一個正悶頭打遊戲。
雨嘩嘩下,他們聽不見來人的腳步。
為了防止病人亂跑,精神病院裡面是封閉式的,醫院每棟樓都要刷卡進入。一些長住病人要經常進出食堂、到花園運動、體檢、休息,為了方便,醫院也給這批人發了感應卡。
這張卡是通用的。
“去這邊。”
面具人手指着某一棟沒注明用途的小樓,那邊似乎是醫院停屍間。
由于周邊沒有别的醫院,幸福花園精神康複醫院也開了外科、急診科以及中醫院,骨科分醫院在另一處。另外,幸福花園精神康複醫院好像還在做某些醫學方面的深層研究,也會有需要處理屍體的情況。
不過冉舟從來沒去過。
他讨厭那種地方,不想看到被白布蓋住臉、沒有呼吸的人。
他側過頭,問面具人:“我要進去嗎?”
“不用。”
冉舟刷完卡讓面具人過去。
“回去睡覺吧。”面具人把傘交給他,推開門,“好好睡一覺,然後去尋找真相。”
金屬門輕輕阖上,冉舟撐着傘,默默回到住院部。
他很疲憊,确實該睡一覺了。
第二天早上。
護士長原本就嚴肅的臉更冷漠了,一向和顔悅色的護士如臨大敵,闆着臉,也不和意識清晰的病人閑聊,查完房就走,但還是對冉舟抱怨了一句:“真不知道護士長又發什麼瘋,搞得我上個班都膽顫心驚的。”
冉舟的室友一改夜晚的神經質模樣,熱情地和他打招呼,再次聊起得病前下海經商的見聞。冉舟正聽得津津有味,門外響起硬質皮鞋底的清脆敲擊聲,護士長沉着臉推門而入,帶着暴風雨前的甯靜。
“跟我出來。”護士長冷硬地對冉舟說。
她把人叫到辦公室,劈頭蓋臉一頓發洩似的教訓威脅後,惡狠狠地質問:“你昨晚究竟做了什麼,從實招來,醫院有監控,你别想抵賴!”
“我能做什麼?”冉舟莫名其妙,差點懷疑醫院知道【飨宴祭典】的事。
護士長的手指關節在辦公桌上一敲,“為什麼醫院的停屍間會出問題,而後台記錄顯示你去過停屍間?”
“不可能,我昨晚沒去過停屍間。”冉舟矢口否認。
他說的也不算錯,昨晚他給人開了門,但确實沒進去。
“我說了不要想抵賴!”護士長暴躁拍桌,“昨天晚上的監控顯示,你不知道什麼時候偷偷從病房溜到外面,淩晨三點打着傘回來,還去了停屍間把裡面搞得亂七八糟!鐵證如山,你最好快點說你把東西——你去停屍間做了什麼?”
“真沒有。”冉舟搖頭,“不信你可以看住院部的監控。”
“真的?”
護士長用懷疑的眼神看着他,不過沒有再發作,“那刷卡記錄是怎麼回事?”
冉舟猜到醫院肯定沒有檢查住院部的監控。
“當然是真的,刷卡記錄……我也不是很清楚,可能是被别人偷用了吧。”冉舟睜眼說瞎話,但從表情看不似作僞。
護士長也摸不準到底是真是假,隻好說:“我會向院裡報告這件事,院方會判斷你的說辭是真是假。”
隻要醫院講究證據,冉舟相信自己肯定是疑罪從無,頂多被看管得更嚴格一點。不過,“夢遊”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他倒也希望這個病不會引起更大的麻煩。
回到病房,僅一臂寬的舊電視機正在播放從昨日到今日的本地新聞。
“淩晨,幸福花園精神康複醫院附近一家超市遭到搶劫,犯人越過收銀台搶走了價值上千元的進口巧克力……”
病友被弱智的搶劫犯逗笑了:“不搶錢搶巧克力,還真是特立獨行。”
夜裡沒睡夠,冉舟阖眼入睡。
沒過多久,外面來了浩浩蕩蕩一群人,圍在冉舟病床前竊竊私語。
睡夢中的冉舟隻感覺床在輕輕震動,沒過多久就停止了,缺覺嚴重的他并未在意這點波折,隻當是做夢。
一覺醒來,冉舟發現自己換了病房,感應卡也被搜走了。
新病房裡也有一台電視,鑲進牆内,取不出來。
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沒過多久,他從醫護人員的态度上發現一件事——他被當作重度精神病患者,變相軟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