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被敲門聲叫醒是在早晨。

這已經不是敲門而是用整個手掌重重拍門了，并且伴随着蔡樂憤怒的吼叫：“别睡了，别睡了！出來，開門，出事了！”

外面催得急，冉舟随便套了件衣服，打開房門，門口站着好幾個人，因為範圍太小間隔站成兩排。

定神一數，發現所有人都來了。

六個人站着，一個躺在腳邊，随着門的逐漸打開而滑到冉舟的鞋面上，原本幹淨的棉拖鞋頓時沾上一層血污。

死的人是錢勝龍。

冉舟在衆人的圍觀中蹲下身檢查屍體。

首先是往前伸而在開門時砸在他鞋上的手，手指明顯用力抓撓過，而門上有指甲的痕迹，很淺。

臉上嘴角有多道血迹，手肘和衣袖也有。

他身邊依舊沒有任何兇器，除了一直緊握在手中的斧頭。斧頭鋒利的一面對準他的臉。緻死的傷痕是後心口的刀傷，但脖子上也被胡亂捅了幾刀，看起來是為了阻止他喊叫。

流出的血液在地闆和地毯間留下不規則痕迹，有一部分被抹去。

這和冉舟想的有些不同，前兩次殺人狂都沒有處理屍體，他還以為對方壓根不打算這麼做。

現在看來，僅僅是因為之前兩次的死亡方式不值得它花更多心思。

它知道其他人查不出來。

這就意味着冉舟之前推斷出來的信息很可能是錯誤的。

而這次為了殺死錢勝龍，它不得不花費更多心思，甚至特意抹去死後的血迹，還為了确認無人知曉釣魚執法，故意不說話敲别人的門，确認别人睡覺沒有。

冉舟的眼神從每個人臉上滑過，驚訝，憤怒，恐懼，懷疑，玩味，審視，各不相同。

“怎麼回事？”

“我還想問你呢！”蔡樂一大早就火氣很沖，“人死在你屋門口，你不應該是最清楚内情的嗎？”

“我承認，我昨晚聽到了敲門聲，不過有前一天的經曆，我擔心又是殺人狂的陷阱，所以依舊沒有開門。”

冉舟指着地上被抹掉的血迹：“現在看來我得選擇是正确的，要是我當時開門幫他，多半會被藏起來等待的殺人狂一起解決掉。”

血是先流出很多再被擦掉，才會形成這麼大片的痕迹。

冉舟可以想象錢勝龍敲門時的絕望，他逃到這裡，身後是不知何時會注意到他還沒死而返回補刀的殺人狂，自己在快速失血，前面的門總是敲不開……

為了自身安全着想，冉舟的行為無可厚非。蔡樂忿忿不平瞪他，沒有繼續糾纏，轉身去客廳了。

其他人則更想知道冉舟有什麼想法，如何解釋現狀。

尤其是許家光，聽到冉舟理直氣壯地選擇不救錢勝龍，止不住冷笑。

孟薔靠在門邊，指着屍體：“有什麼感想？”

比起高中生，這些人生活經驗更豐富，也更不在乎外人的死亡。

冉舟略作思考，擡起頭來與李遙芳對視：“有三點疑問。首先我們可以考慮錢勝龍在明知有危險的情況下還要開門、以及死前往這邊跑的原因。到底是誰能讓他放下警惕，把門打開？而且錢勝龍和我不住在一邊，按理來說，假如他正在被殺人狂追殺，那麼他最好的選擇是去一樓，因為一樓有足夠的空間和殺人狂展開追逐戰而且更有可能讓他活下來。但他沒有，而是留在二樓。”

“我不認為錢勝龍蠢到不知道逃生的路，也就是說當時留在二樓，來我們這邊就是他最好的選擇。那麼代入考慮，很可能樓梯間有人守着，他為了逃離殺人狂匆忙跑到樓梯間，又被幫兇堵在二樓。去頂樓死路一條，所以他折回來給住在這邊的人敲門。”

冉舟看了一眼和他住一邊的趙喬喬和孟薔。其實住得離他最近的是蔡樂，不過他剛才跑下去了。

“錢勝龍真的隻敲了我的門嗎？”他問，但趙喬喬和孟薔沒有說話。

許家光推了下眼鏡，“還有呢？”

冉舟給出結論：“我的第一條結論，殺人狂和幫兇一男一女。第二，兩人應該不住一邊。”

許家光皺眉：“性别我能理解，但你從哪裡知道殺人狂和幫兇不住一邊？”

“猜的。”冉舟眸光幽暗，“多虧你接話，現在我雖然不确定是不是住一邊，但幫兇是誰已經确定了。”

許家光愣住了。

冉舟歎氣：“其實從看到錢勝龍的屍體開始我就在想，為什麼殺人狂三次選擇的對象都是男性。為了優先消滅所有潛在威脅、隻留下相對力量不那麼強更難反抗的女性嗎？乍一看似乎是這樣，但實際上，殺人狂原本就擁有和幫兇聯手，悄無聲息殺死成年男性的能力，所以留下的對手是男是女對她來說其實沒有太多區别。”

“而她非要這麼做的原因，是她害怕自己暴露身份，而把壓力轉嫁到幫兇身上。”

孟薔點頭：“确實，就算幫兇暴露身份，也不會對殺人狂造成太多影響。”

許家光徹底明白了，冉舟剛才根本不像他說的那樣笃定。殺人狂和幫兇有可能是兩個女人，也有可能是一男一女，這才是基于現狀的綜合判斷。

他故意隻說一種情況，引真正的殺人狂和幫兇感到不安，被他抓住尾巴。

“我還有第三點沒說，”冉舟朝他笑了笑，“前兩次殺人狂和幫兇都沒對屍體做任何處理，偏偏這次有。我想這也和錢勝龍沒有立即死亡有關。錢勝龍很可能用自己的血給别人留下了十分關鍵的信息，甚至直接暴露了殺人狂的身份，所以你們必須抹去血迹，不讓别人知道。”

寫字的姿勢從幼兒園開始就有老師教，所以大部分人寫字時手會習慣性捏成一定形狀。剛才冉舟檢查錢勝龍的手時，就注意到這個細節。

許家光冷笑：“那和我有什麼關系，你不會是因為昨天聽到我懷疑你，所以決定先下手為強吧？”

冉舟搖頭，取出昨天撿來的鋼絲和魚線，将許家光雙手捆住，“找個地方把你關起來比較好，你喜歡哪兒？”

“先吃飯吧。”孫婉伊提議。

冉舟肚子早就餓了，聞言欣然同意：“也行，帶他一起下去，讓蔡樂也看看，免得之後被他騙，把他放了。”

餐廳，湯已經煮好，隻需把面燙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