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出來。”沈施出聲道。
周明敦帶着季随一同從景觀竹林後出來。
無意之間,季随和沈施兩人的目光對撞,沒有人閃躲,像是無聲中在較勁似的。
周明敦出聲打破了寂靜,“公主,多有得罪,我們本想悄悄離開,不料還是驚擾了兩位,望公主多見諒。”,他企圖糊弄過去,說完就拉着季随打算開溜。
“站住。”周明敦聞聲僵直着轉身,“公主還有何事?”
“幫我給你阿姐帶句話,花開之時待她同賞。”
周明敦應諾後,如同身後有猛獸追逐般飛奔着離開,跑到馬車旁才停下,雙手撐着膝蓋處喘氣。
季随揉了揉被抓紅的手腕,氣定神甯地問了一句,“你為何懼她如虎穴。”
喘氣聲不間斷地從周明敦嘴裡鑽出,他張嘴多次卻一字也說不出。
在馬車上休息好一會,他才平息,掀開窗簾,離公主府已有一段距離,才說起他與沈施的故事。
幼時,周明敦作為年紀最小的弟弟,家裡人皆當他是個泥娃娃,捧在手裡怕摔,含在嘴裡怕化,周霜霏也不例外,每日帶着周明敦還讓着他,寵成了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一日,沈施來将軍府找周霜霏,看到這樣的場景:周霜霏拿着好玩的好吃的哄着周明敦讀書籍,周明敦笑嘻嘻地搖頭躲閃,還故意踩裙角導緻周霜霏絆倒。
沈施扶起周霜霏,命人将周明敦按在椅子上,“好好讀讀,書上寫了些什麼?”
從未有人如此對待周明敦,他起先是懵懂地望着按壓他的壯漢,接着可憐地望着周霜霏,嘴裡不停叫着,“阿姐,阿姐,救我。”
沈施看出周霜霏的不忍和猶豫,将其拉至身後隔絕兩人視線。
妄圖裝可憐博取同情失敗,周明敦隻能幹巴巴念起書上的字,磕磕絆絆讀了許久。
“敬兄長,恭阿姊。”
“往後記住這句話。”小小的周明敦抿着嘴點頭,眼裡還有淚花打轉。
這一番教訓對周明敦來說簡直是折辱,見其阿姐沒法為他作主,于是忍到他阿耶散值,怯生道:“阿耶,有人欺負我。”
周衡聽自家寶貝兒子被人欺負便問周霜霏詳情。
“原是如此。”他内心哈哈大笑,終于有人能讓自家這個調皮幼子吃撇他高興得很,但是表面卻傷心地說:“她可是長公主,阿耶亦無能為力,往後恐隻能靠你自己了。”
聽到阿耶亦不能幫他,小小的老子天塌了,隻一味祈禱沈施不要再來。
然天不遂人意,沈施頻繁造訪,與周霜霏閑聊之際還盯着周明敦的課業,時不時挑刺幾句,為此周明敦潛心學習,就是為了早些擺脫監視。
後來,周明敦長大不再總是粘着周霜霏見沈施的次數也少了,周霜霏還為此感歎,沈施卻為其高興,“何至如此傷懷,不若專注自身。”
季随聽完後,面無表情說出令周明敦支離破碎的話,“你合該對長公主感恩戴德。”
面部表情錯亂,内心破碎的周明敦僵在原地,轉念一想,若無沈施鞭策,自己或成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
鬥轉星移,晨光再現。
季随次日到大理寺被大理丞逮着斥責了一頓。
“幾日了這案件還沒有偵破,要你何用,這狀元頭銜怕不是擺設。”,大理丞向來鄙視什麼狀元榜樣,隻因他多次科舉都未上榜,後來靠關系當上了大理丞,如今來了個狀元,終于能讓他出口惡氣,可不得好好使喚。“再賒幾日于你,若還沒有結案,便等着解職罷。”
季随應諾,大理丞本想揮揮袖子走人,可看着他不卑不亢,淡定自若的樣子,氣不打一處出,又轉身指着他,挑釁地看着他下垂的眼眸,“狀元亦隻配給我提鞋。”
待大理丞大搖大擺在衆人的恭送中離去,季随才直起彎着的腰,收回盯着大理丞的目光,同時将陰狠隐于皮下。
“謝兄,這本就不是你的職務,既如此何必如此費心,不若随意找個乞丐代替兇手罷。”
刑部對此案調查多日,亦無結果,遂移交至大理寺,而大理寺卿和大理寺少卿皆在地方查案,後大理丞接管,調查幾日,仍未結案,這時,季随來了。
“為官者當為民。”季随說着将仵作命人送來的文書一一擺在桌上,“而今,兇手逍遙法外,不日便多殺一人,如若不早些偵破,恐會擾亂民心。”
孫錄事自慚形愧,于是在堆成山的文書中拿了一卷,開始看。
一陣妖風吹過,窗紙吹得呼呼作響,眨眼一瞬,天地間被暮色覆蓋。
孫錄事從書案上爬起來,臉上還印着竹簡的痕迹,旁邊燭台早已熄滅,屋外天色昏暗,屋内隻有季随旁有燭火在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