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臣于回京途中,百姓所托之物,望聖上定奪。”
沈逸從公公手中接過這份由破舊布料作紙,鮮血作墨的文書。
俄而,文書從高處被丢下去,落到李崔跟前不遠處。
單單隻看見“甯海”二字,他心中立刻一咯噔,噗通跪下。
“陛下,這不過是一面之詞,還望陛下明查。”
沈逸左手放在龍椅上緊握着,臉色陰暗,不怒自威。
大理寺少卿站出來,“陛下,臣亦有事相告。”
李崔微微偏頭從臂彎中看到身後大理寺少卿的身影,心道不好,定不能讓他說出來。
遂大哭道:“陛下,陛下,李氏對您可是忠心耿耿,當年丹安公主能在懷州安定下來,都是老臣到處打點呐。”
他希望能以舊情挾持沈逸。
“老臣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望陛下明查,莫要聽信小人之言。”
龍椅上的人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俯視跪着的李崔。
“此事距今已有七年,不提倒好,如今既然提起總要将真相公之于衆。”
李崔擡起頭,大驚失色,心道不可能。
“丹安公主為何英年早逝,這其中李尚書可是下了一盤好大的棋呐。”
七年前,沈施跟随着她姑姑也就是丹安公主離開京城這個是非之地,确實是李氏一路護送至懷州。
當然李氏怎會做吃力不讨好之事,丹安公主将自身死後财産的八成留給李氏,剩下兩成才是沈氏姐弟的。
可這錢财放在别人家總是不安心,于是李崔多年來暗中讓人在丹安公主的止咳藥中下慢性毒。
直至回了京城,沈施尋遍神醫最後得知丹安公主是被慢性毒物所害,多年來已無藥可就。
思來想去,沈施便猜測下藥之人是李氏,派人緊盯着,果不其然是李氏送來的丫鬟暗中作祟。
李崔雙膝向後退了一步,不可置信。
“你們早已知曉?”
窗外陰雲密布,傳來一聲巨響,随後一道雷電在天際處一閃而過,恰好照亮沈逸因低頭而隐于昏暗中的雙眼,滿是戾氣。
“你們早已知曉!”李崔憤怒地大吼一聲,緊接着是癫狂地大笑。
他站起來轉身,對着衆百官嘴巴大起大合,說的話卻被雷雨聲掩蓋。
不過,即使他不說,他的同僚也知道,皇帝如今要奪取世家的權力。
在驚雷落幕後,大理寺少卿的聲音再次響起,雙手奉上一卷薄紙,“此圖為李崔之子,李振續所繪,其上是李氏私自占有的鹽田。”
這句話可比外頭的電閃雷鳴更加吓人。
沈逸命人将李崔拖下去,暫時軟禁于李府,待事情水落石出後在做定奪。
不過衆人心中都有底,此事八成是真的,往上追溯李氏的祖先是商賈出身,朝代更疊多次,李氏的财力卻從未減過,如果沒有額外的收入,單憑俸祿可能嗎?
“李氏如今的下場不過是自作自受,朕知曉衆愛卿皆是國之棟梁,深明大義,必不是宵小之輩。”
适才還不怒自威的沈逸,瞬間放松,變成平常的模樣,略帶些恭維。
“朕向來知恩圖報,衆愛卿多年來勞苦功高,如今國内四海升平,衆愛卿功不可沒,俸祿合該更優渥些。”
“臣等謝主隆恩”
低下頭的一衆百官,心思各異,都是千年的老狐狸怎會不知眼下沈逸之舉是為了息事甯人呢?
他們都知曉新增的俸祿是從李氏口袋中分贓出來的,但是他們卻高興不起來,畢竟誰也無法預測下一個開刀的是不是自己。
此外,沈逸越來越像一個帝王,喜怒無常,變幻莫測,漸漸脫離他們的控制。
為了世家,為了權力,他們不得不再一次合力對抗皇室。
烏雲褪去,一場突如其來的春雨洗去了京城多年來攀附在皇城和瓦舍上的灰塵,連無形空中細小的塵埃也被吸附進雨中随着流水流入河湖。
京城出奇的潔淨,但不可避免的是在被層層遮擋之地仍然存在着頑固的污垢。
又何妨呢?
你瞧,天上懸挂的那抹長虹已經足夠令人欣喜。
朱顔再次打開窗戶,先前挂在窗上的雨滴彙聚成小小的空中溪流落到黛瓦上,望見色彩鮮亮的長虹,激動地喚着沈施。
“公主,快瞧,京城許久未曾見過如此瑰麗的長虹了。”
沈施遙望着窗外,那道長虹正巧卧于皇城之上。
父皇,母後,姑姑,是不是你們在天上眷顧着我和懷思呢?
悶哼聲打斷了沈施的思緒。
“公主,劉小姐快醒了,我們走罷。”
沈施颔首,在朱顔的攙扶下離開房間。
是時候,去讨回被李氏吞沒的财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