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主簿的衣袖上也沾染了墨迹,過去太久,想必不好洗淨,不若就在此先洗一遍罷。”
她一邊說着一邊向季随靠近,眼中閃爍着不懷好意的光。
她進一步,他退一步。
“畢竟是本宮弄髒的,那就由本宮來洗。”
沈施今日非常的不對勁,一種直覺讓他離她遠點。
“多謝,公主好意,不過此等小事怎能由公主親自代勞,怕不是折壽了季某。”
他背手,躲開了沈施伸過來想要抓住衣袖的手。
她停頓了片刻,原以為是放棄了,未曾想竟是被裙擺綁住,向他身前撲來。
反應比季随的腦子更快地伸出手去接住眼前之人,而她先一步伸手到石桌上,卻隻抓住了木盆,不過是一息之間的差别而已,最終也改變不了她應聲落地的結局。
木盆落到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先前裡面的水全被撒到了不遠處交疊在一起的兩人身上。
沈施大半的頭發被淋濕,還裝點着幾片花瓣,身上的衣服亦是濕了一大塊。
她擡起頭來,臉上的妝容因為埋在季随懷中仍保持着原狀,除了豔紅的唇脂沾到季随的衣領處而模糊了幾分外。
幾根濕透的頭發,沾在她的臉頰旁,睜開眼帶着幾分懵懂與呆滞,不知是一時半會沒想起此前發生的事,還是不敢細想。
在倒地瞬間,季随發出一聲悶哼,還沒反應過來就對上沈施的眼睛,慌忙扭頭,雙手抓着她的胳膊,将她輕輕地提起安放到一旁,再撐着地面起身。
朱顔目睹這場事故後,拿着披風給沈施蓋上,又抓着邊角蓋得更加嚴實,她第一次見沈施這樣狼狽又呆滞,現在都沒有反應過來。
“公主,先回房換身衣裳罷。”
說罷,沈施這才回過神來理清發生了什麼,完全不敢看倚在柱子旁的季随,任憑朱顔帶着她離開。
走出一段距離後,她停下來讓人也帶季随下去換一身,卻沒成想他已經離去。
“罷了,過幾日送一身衣裳到季宅罷。”
朱顔應諾後,又問送什麼樣的合适。
“你随意挑,近期不要再提起他了。”
“是。”朱顔微微偏頭端詳沈施的表情,凝重中帶着幾分羞怯,這樣的表情幾乎從未出現在她的臉上。
屋内,昏暗中亮着幾根蠟燭,旁邊的浴桶中坐着一個雙手緊捂着臉頰的白皙美人。
下一瞬,移開雙手,面部略帶绯紅。
沈施啊,沈施,你明明有千萬種方法看季随身上是否有燒傷的痕迹,偏偏選了個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該說你什麼好呢。
一想到在亭中發生的,她腦中便會重現無數次身下的季随,因疼痛緊皺的眉頭,微眯的雙眼,沾染着水珠的頭發和充血的耳垂。
沈施捧起水澆到自己的臉上,極速搖晃着腦袋,又将半個頭埋下水面,試圖甩掉一切,卻見水面上飄蕩的玫瑰花瓣更是煩躁。
哪怕是應對世家也沒這麼讓她心煩意亂,她忍不住質問自己,為何不直接讓人抓起季随的袖子向上一提,為什麼不直接逼迫他自己露出來。
明明她的名聲早就爛透了又何必要如此呢?
太奇怪了,為什麼她遇見他會變得這麼異常,不受控制。
實在想不出一個所以然的沈施決定從根源上解決,不允許任何人提起季随,同時讓暗衛不必再給她彙報他的行蹤,暗中保護即可。
将所有的玫瑰花瓣都挑出來,放到另一個盆中,她終于肯從浴桶中爬出來,穿好衣裳回了房間。
然而老天專門與她作對,不讓她歇息,才坐上床就聽見外頭有人敲門,“公主,季主簿今日過得可熱鬧了,身上的衣裳半濕不幹,衣領處還有口脂,屬下就知道人不可貌相。”
房間裡半響沒有聲音,趴在門外一身黑的人又說了一遍。
“奇怪,朱顔不是說公主在房中嗎?”
他透過狹縫向裡頭看,一片昏暗,又将耳朵貼在門上,一片寂靜。
突然,一聲巨響震得他腦中嗡嗡直叫,他立刻捂住耳朵,後退一步,接着從屋内響起一聲铿锵有力,氣勢如虹地“滾”。
朱顔端着衣裳也來到了門前,無奈地對黑衣人說:“移花,你可别又吊兒郎當地往上撞。”
“怎麼了?我不就是彙報今日的工作嗎?”
“你就欠罷,現在公主可聽不得‘季随’這兩字以及與其相關的所有。”
移花可沒見過沈施這般對人的,十分新奇,一副不嫌事大地緩緩移到朱顔身邊低聲說:“快說說,他怎麼招公主?”
朱顔瞪了他一眼,“快閉嘴罷!”,随後敲門等沈施應許後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