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半夜,慕容蘭淺眠,阖眼躺了會兒帳外便傳來細微響動。
他沉心靜聽,是青鸾的叫聲。
“公子,有甯州傳來的消息。”宋浥塵壓低了聲音在營帳外說道。
慕容蘭旋即起身,穿好了衣裳:“進來。”
帳中隻點了盞銅燈,宋浥塵将綁在青鸾腿上的竹筒取下呈給慕容蘭,他抽出一卷密信借助微弱火光将信上内容盡覽眼底。林朔在信中提到甯州如今已是死城一座,所幸,他麾下得力的幾名燕雲衛成功潛入州府内部,靜待時機,裡應外合。趙樂這廂日夜巡防不敢怠慢,甯州城防本就高大堅固,易守難攻,而他近來在城内又四處征集糧草仿佛打算做好持久戰的準備。
慕容蘭眼光一沉,取出書案旁一張信箋,拿起筆快速寫了一行小字,複了卷好放進竹筒内看着宋浥塵吩咐:“送到林朔手裡,耽誤不得!”
“知道了。”
宋浥塵走後,睡意全無,在帳内又枯坐了會兒,掀開簾帳朝外走去。
行至中軍營帳,一抹手持長槍,英姿飒飒的身影正晨起練武,少年郎劍眉星目,一招一式凜寒有力,破空鳴嘯。那柄長槍在他手中宛如銀舞龍蛇,迅猛上下左右穿梭,速度之快,令人心悸,慕容蘭抱臂駐足欣賞,持槍之人瞥見他在空中劃過銀色弧線,收了招式,沉穩了氣息,此刻天邊還未大亮。
“珺璟的槍法出神入化,我看能取敵首級于萬将之中。”
宇文燿随意一笑,對慕容蘭道:“說起槍法我自是當仁不讓,可論劍術,你慕容氏若說第二無人敢稱第一,什麼時候我們也切磋切磋。”
慕容蘭朗笑:“随時奉陪。可眼下,我有要緊事同你說。”
見他臉色變得肅然,遂颔首兩人朝中軍營帳走去。
天光漸明,慕容蘭和宇文燿商議了攻取甯州城的對策,倘若硬攻勢必會死傷不必要兵力,但城中留有林朔作為内應,從内部攻破不失為兩全之策。一來夏州軍作為宇文燿麾下精銳無謂在此浪費兵力,二來強攻難免波及城内無辜百姓,三來甯州城内守軍隻餘兩千且作戰經驗不足,宇文燿與慕容蘭的想法不謀而合。既然甯州現已是一座死城,那麼圍困城池再斷其糧草想必趙樂堅持不了幾日,屆時林朔再配合慕容蘭裡應外合,一舉擊破,生擒趙樂。
“事不宜遲,明天我便率軍啟程,長安那邊也應當有所行動了!”
“好!”宇文燿目光如炬,擲地有聲,“燕然,一萬夏州軍盡歸你麾下,聽憑指揮,此番定要斬斷宇文盛的退路!”
慕容蘭失笑:“區區趙樂我還不曾放在心上,珺璟這是不信我。”
宇文燿一邊替他斟了一盞酒,一邊沉靜道出心中所想:“你我相知相交數年,我怎會不知不信。撥一萬軍盡聽你調遣,不過是想叫宇文盛那條走狗認清時勢,今日之你我,不可同日而語。”這話裡話外是怒是嘲諷。
“你的意思,我明白。”慕容蘭眉峰微挑,端起酒盞一口飲盡,“殿下放心!”
“浥塵就随你同去吧,那小子心裡指不定怎樣念叨林朔。”
慕容蘭淡笑點頭:“你不說,他也會來纏着我。”
兩人在帳内用了早膳,慕容蘭掀開絨氈正打算前往校場清點兵力,整肅軍紀,才邁出幾步就瞧見遠處一抹熟悉的身影漸漸遠去。他淡淡颦眉,盯着看了好一會兒才偏頭對帳外執戟的士兵問道:“江公子剛剛來過?”
那執戟郎輕點頭,回道:“江公子問了我慕容公子是否在裡面,我告訴他殿下正和公子商議要事,他沒說什麼,隻是站了會兒就走了。”
再次擡頭朝那邊看去時,那抹人影不知何時消失不見了。
用過晚膳後,慕容蘭聽宋浥塵回禀着明日率軍啟程前往甯州的細節安排,卻有些心神不甯。他倏然想起今晨消失在眼底的背影就抓心撓肝般難受,又思及明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見,腳也不受控制來到江緒帳外。
“雁卿,睡下了嗎?”
不一會兒,簾帳被掀開,耿葭探頭瞧見是自己家公子,大喜道:“公子過來啦!”
帳内一燈如豆,江緒坐在書案邊安靜地看書,慕容蘭遞給耿葭一個眼神示意他出去。江緒隻着一件單薄裡衣,雖不至暴露卻恰好合身,柔軟的衣料緊貼在身上,将勻稱流暢的身形窄細的腰肢展露無遺。他驟然想起在舊邸後山溫泉那次,瓷白細膩的肌膚,華光熠熠,溫軟的觸感,無一不在刺激敏感的神經,他自持是個定力甚強的人,可每每撞見這樣場面,那點自控力便顯得微不足道。
而江緒也定定注視着他,平靜不帶情緒。
他壓抑住偏離的思緒,盡量讓自己沉靜開口:“雁卿,聽說你今晨來找過我?”
江緒放下手中書卷,輕輕點頭。
“怎麼了,可是遇上難處了?”他踱步至書案旁,随意坐下。
“的确有件事想請公子幫忙。”江緒凝思片刻,細聲說,“慕容公子可否教我箭術,我想過左右閑在這裡也是無事,不若多學些功夫傍身,将來總不至于拖累旁人。”
慕容蘭攢眉,略微不悅,他想這是江緒第二次說這樣的話。